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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美人逆鳞
莲沐初光
3073

思绪飞转,我在心里默默思量:第一权臣,可不就是当今太后的姨亲表哥,皇后的父亲——萧华胜?

这么说,蛊虫事件的背后操纵者,就是萧华胜?

我喃喃道:“她不过十五、六岁,怎么可能是细作?萧王那么大的名头,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

江朝曦眯了眼睛,道:“三弟。”

站在一边的江楚贤道:“娘娘,那舞女确是细作,因为——她也为我传过襄吴那边的私信。”

我想起那个女孩飘向江楚贤的眼神,恍然大悟。

“洵王早已知晓她的细作身份,不仅接近她取得了信任,也将此事禀告了皇上?”

江楚贤默认了。

我有些失望。原来潇洒悠然如洵王,也有这般不光明磊落的时候。我冷笑道:“那皇上何不擒了她,问一问是不是和萧王里应外合不就得了?”

江朝曦不理会语中嘲讽,道:“不可,这些襄吴的死士个个视死如归,朕要的不是细作的命,我要的是她和萧王勾结的证据。”

我沉默了。

他继续道:“这证据嘛,或许你可以帮朕取来。”

我?

我蹙眉道:“萧王并不好对付。”

江朝曦眼睛一眯:“朕自然懂。”

拿到证据铲除萧王,并非一件易事。

且不说萧太后,萧皇后这样的外戚势力,就说萧家久沐皇恩,无数朝中同侪趋炎附势,每年新增的幕僚就数以万计。即便是砍去他们的左臂右膀又如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照样会留下无数后患。

思及此,我又有些慨叹。萧家凭借军功长盛不衰,和洛家何其相似。可萧家长盛不衰,而洛家已经大起大落。

洛家败就败在只有政治附庸,却没有政治联盟,以至于被奸臣弹劾,落得一个边防流放的下场。

我问道:“我该如何做?”

江朝曦笑道:“你以襄吴公主的身份去接近这名舞女,她自然生不得半点怀疑,你若从她身上挖出萧王勾结襄吴的证据,朕重重有赏。”

难怪,他说此事非要我参与不可。

我摇头苦笑,道:“将这样的事告诉了我,无论多凶险,无论是否稳妥,我都得应了,是不是?”

“是。”江朝曦简洁利落地吐出一字。

“不走此棋,皇上断不会放过我。若走此棋,等于将我逼入死局。皇上说我该肯,还是不肯?”

江朝曦凝眸看了我一眼,道:“你怕我趁机治你的罪?”

“皇上是明白人。”我澹然而笑,紧了紧衣袖,道,“臣妾接近襄吴细作是受皇上指使。可旁人不知道,若有个万一,臣妾岂不是死一百次都不够抵‘意图谋反’这个罪名?”

江朝曦眼睛微微一眯,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样式的物事,用两根指头按在桌上,缓缓往我这边推了推。

乌铜底,烫金字,令牌上书四个字,免死令牌。

江楚贤道:“皇嫂不需担心,皇兄要你帮助谋划,就会保你周全。”

我点点头,拿起免死金牌,将它袖了。

江朝曦慢慢倾身靠近我,刻意压低的声音饱含蛊惑:“立功之后,妃位以待。”

我摇头道:“臣妾不要妃位。”

他神情一顿,笑意一寸寸地冷下去,问我道:“那你要什么?”

我盯着江朝曦,一字一句地道:“善待襄吴,善待明瑟。”

若江朝曦不追究这个细作是襄吴所派,那么我自然愿意为他所用。

“就这些?”他的薄唇抿起弯起一个笑弧。

我点点头道:“就这些!”

“你竟是这般忠心耿耿。”江朝曦若有所思地道,“只是有一点不懂,你要朕善待容妃,难道朕苛责过赫连明瑟?”

我静了一静,道:“我说的善待,是请皇上不要为难她,也不要宠幸她。”

江朝曦似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犀利的目光在我脸上不轻不重地刮过:“你的意思,是觉得襄吴儿女不应因侍寝而折辱?”

他竟是字字犀利,毫不忌讳地问了出来,如一柄利刃,将一切伪装生生划开。

我之所以要为容妃求得无宠,只是因为顾虑到她作为异国公主,没有后台依仗,若要获宠只能惹来祸端。

我起身,盈盈跪下,道:“是我和她福薄,受不起恩宠。”

江朝曦面上阴晴不定,抿紧了薄唇一言不发,良久才应道:“容妃之事,依你便是。”

我松了一口气,目光向窗外看去。大厅里,那名舞女已经歇了舞姿,脊背直挺着,静立在台上,仿佛没有听到台下如雷的欢呼。

老鸨拎着裙裾笑眯眯走上台,朝台下道:“各位爷儿,浮生姑娘的舞棒不棒?”

台下自然是一片叫好声。老鸨喜笑颜开,正欲再说什么,已经有人喊叫起来:“一百两!”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

原来是妓馆里惯有的千金来买春宵夜。江楚贤凝眉看了一会子,竟不做声。浮生的眼神继续往二楼飘来,起初还算作淡淡的一瞥,后来竟掺杂了些焦急。

江朝曦若有所地对我道:“此舞传自襄吴,你生在襄吴,定是非常熟悉的了?”

我会意,朗声对大厅喊道:“各位,依在下看来,浮生姑娘的舞算不上上乘。”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一片嘘声。只是,浮生的目光转而向我,灼灼地盯着我。

我继续道:“浮生姑娘的舞姿依法合度,身眼手法皆应着鼓声,堪称精妙。不过这盘鼓舞讲究的是并非形,而是神,即是要表现出无垠太空,千载长想之神思。其雍容之姿,惆怅之韵,难以言讲。可惜姑娘心思不在舞上,踏节而无心附和,空有舞姿而无神韵。”

脂粉客饱含不屑意味的嗤声,此起彼伏。这等风流之地,众人讲究的只是色暖花香醉生梦死,哪里真的是赏舞呢?

我也不计较,伸手欲要阖窗,忽听那女孩开了口,脆生生地道:“浮生愿陪洛公子饮茶。”

老鸨唬了一跳,道:“浮生,王公子已出价五百三十两,你这是魔疯什么?”

我居高临下看着,对江楚贤道:“洵王,你还不出手?”

江楚贤眸色深沉,听我如此说,淡然一笑,喊出了千两银票来赎浮生,直把老鸨的嘴都要乐歪了。

须臾功夫,浮生抱着琵琶,婷婷袅袅地上了楼,唇齿含笑:“江公子,浮生看着这两位眼生,不知如何称呼。”

江楚贤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说辞,分别介绍了我和江朝曦,之后便洒然一笑,招呼浮生落座,道:“许久没来,也许久没听你的琵琶曲了。”

“公子许久没来,但对浮生的福泽可是一天都不缺的。”浮生唇线上扬,白皙如玉的颊边有赧色浮现,“有公子倚仗,浮生在这里不曾受过委屈。公子之恩,浮生愿三生为报。”

这话由她口中缓缓道出,更是添了三分缱绻,七分情深意重。

江楚贤向我问道:“洛兄,今儿你是客,想听什么曲儿?”

我淡淡道:“后庭花。”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

《后庭花》是南朝的陈后主所作。那个荒淫的皇帝,直到宫门被铁蹄践踏,还在后宫中与宠妃玩乐,所以此曲也被后人称为亡国之音。

浮生神色一滞,凝眸看我,道:“浮生技拙,不会此曲。”

我故意不去看她脸上那一抹隐现的疑惑,道:“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这样的奢靡颓败的词,我也是不喜的,只是今日听江兄说起

花,便记起这首曲儿来,浮生姑娘有无兴趣一听?”

“愿闻其详。”

我悠然道:“听闻花的花朵有红白两种颜色,白花美如冠玉,红花灿若烟霞,江兄于是问我,是喜白花,还是喜红花?浮生姑娘,你若是我,会如何回答?”

浮生将细长的手指拨于弦上,发出细碎的清响。她抿唇看着我道:“红花白花,不都是

花?喜欢哪一种,能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我慢慢道:“花有两色,正如人有异心。一个人不可以做两个国家的子民,一个臣子不可以效忠于两个朝廷,否则就是遑论廉耻,风骨尽失。浮生姑娘,是不是?”

浮生依旧是有意无意地拨着弦:“听洛公子口音,是襄吴人士?”

“不错。”

“襄吴国刚结束战乱,洛公子这般义愤填膺,原来是深有体会。不过襄吴眼下和南诏结好,以后许都是好日子了。”浮生缓缓道。

我微叹了一口气:“明妃出塞,解忧远嫁,哪一个能保得千秋万代的太平?”

浮生淡淡道:“人无百岁长,何怀千岁忧。公子保得自己百年快活就行了。”

浮生所跳的盘鼓舞,步法身姿是襄吴人所喜。方才我一番激愤言论,她眼中明明是赞赏的神色。就连答我的那句“襄吴国将不国”的话,也是用襄吴口音说出的。

我已经最的限度地暗示她——我同样是襄吴人。可是和浮生说了半天,她倒是将话说得无比圆滑,似乎并不相信我。

酒喝了几杯,人也渐渐困了。这般坐了两个时辰,江楚贤往天边望了一望:“走吧。”

外面黑漆一片,可赶到宫里,天也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