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不堪回忆
夏瑞愣了愣，眼里明显有着受伤。
她为了这个女儿，已经做好了被婆婆再次嫌弃，和丈夫关系转冷的准备了，可是这孩子醒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她是谁。
“夏夏，我是妈妈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夏瑞强压下自己心中的难过，开口轻声解释。
她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这个孩子才只有两岁多一点，所以，如果真是不记得自己也算是情有可原，但她仍是伤心，或许还有愧疚。
立夏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人，“你骗人，我没有妈妈，我只有爸爸的。”
夏瑞内心沉痛，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再加上照顾了孩子一晚上，本身又是孕妇，这会儿已经忍受了身体和心理双重的伤害，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沈立夏心里一阵阵冷笑，可是面上却略带惶恐的往后退了一步，贴着墙根。
孩子的这个动作让夏瑞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仿佛有人拿锥子在那儿戳。
“立夏别怕，我真的是你妈妈，以前是妈妈不好，以后妈妈都不会丢下你了。”夏瑞没有靠近，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着小小的孩子轻声哄道。
不会丢下，真的是这样吗？她的眼睛瞟向她的腹部，六个月的身子，此刻已经十分明显地隆起了，立夏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江一城，夏瑞的小儿子，江欣然同父同母，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
立夏记得那些年这个家伙对自己做的所有的事情，那些恶意的作弄一点点涌现在脑子里，同时一点点累积的还有她心中的恨意。
15岁那年，同班的一个男生在微风浮动的午后，夕阳西下的树林里，于树影斑驳间向立夏递了一封信，然后红着脸走开了。迟钝的她收了信放进包里，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拆开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母亲的手里。她跪在江家别墅的一间偏房里，茫然的看着一边站着的手里还拿着藤条面色严厉的夏瑞。
“也不知道是学了谁，小小年纪就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一旁，那位自己一直叫着江夫人的老妇人捏着强调嘲讽道。
这位一直认为立夏身份卑贱的老女人，自然是不会允许她像江欣然和江一山一样叫她奶奶。她在江家的待遇只比下人保姆好一点点，只因江一山不愿让妻子夏瑞觉得是在打她的脸，虽然其实没差别。
随后她的母亲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的读完了这篇青涩的情书，然后是一个个加诸在她身上罪名，早恋，勾引，不要脸这些字眼不断地出现在他们的嘴里。
那时立夏是怎么想的呢，她觉得江夫人对母亲的指责和指桑骂槐的嘲讽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和爸爸连累了母亲，让她在婆婆面前抬不起头。她低头认错，认真忏悔。
然而却在一个早晨醒来，发现自己的一头长发变成一撮撮狗啃一般参差不齐。后来她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江一城，江一城说是姐姐让让剪的，他说的姐姐自然是江欣然，他对沈立夏可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立夏找到江欣然，江欣然懒懒地对她说：“谁让你没事儿甩着一头长发到处勾引男人。”原来那封情书里写到过对方喜欢她一头飘逸柔顺的长发。
然而，这件事的结果只是让沈立夏十多年来第一次剪了短发。
沈立夏不敢找母亲夏瑞理论，依着她对江夫人和夏瑞的理解，事情涉及到江一城，大概又全是她的错了。江一城是江山最小的孩子，又是儿子，所以江夫人对她格外的疼爱。夏瑞也因为这个儿子而在江家地位大升，所以，更是喜欢这个儿子，事事顺着他。
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江一城曾故意撕毁过她满分的试卷，偷过她做好的假期作业，剪坏过她的校服，在冰冷的冬天把她推进院子里的游泳池，甚至给她下过安眠药，并将自己的哥哥带到她的房间。当然这些只能是小时候的恶作剧，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不可挽回的事。然而这些恶意的行为在萌发的时候未加阻止和良性引导，发展到最后就是是非不分无恶不作了。
“妈妈肚子里的是小弟弟哦，夏夏要不要摸一摸他，小弟弟现在已经会动了呢？”夏瑞见她看着自己的肚子，以为她好奇，所以立刻提议道。她一直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几年不见又突然遭受人生重大打击的小女儿相处，此刻借由肚子里的宝宝开始一个新的话题是她需要的。
沈立夏看着她的肚子，听着她的话，心里想的却是，若是自己伸出手这么一推，会不会就能替从前的自己报仇了。可是她终究没有对夏瑞靠近身边，并特意将肚子朝自己露出的腹部伸手。且不论现在的她有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对夏瑞造成伤害，单是如今一切都还未发生，即使可能发生，她也无法做到对一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动手。
沈立夏虽然十分不想搭理这个女人，可是现在她的肚子确实是饿了，毕竟从在医院醒来，她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沈立夏已经想到家里现在不会有很多人，可是等到下了楼，发现并没有人。
“你外公在书房忙着，妈妈陪你吃饭好不好。”
说完了，见沈立夏没什么反应，才想到立夏还不知道外公这些人，毕竟她是连自己妈妈都没有印象的人。
“就是上次在医院里和妈妈一起在病房照顾过你的那一位，”夏瑞解释了一下之后，又笑着说，“其实我们夏夏还有好多亲人的，大家都会喜欢夏夏，照顾夏夏的。”
沈立夏一点都不管她说了什么，抓起桌面上夏瑞替她盛好饭的小碗，立刻就扒起饭来。
这些人她都认识，不仅认识还很了解。外公在书房可能是真的，但是肯定不是忙，他向来就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也不喜欢自己。可是这不重要，从前她那么在意她们是否喜欢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来讨好他们，最终也没得到他们关注和喜欢，现在她才懒得做这些无用功。
夏瑞在一边替她夹菜，见她吃得满脸的米饭里，又伸出手去替她擦了擦脸。
等到沈立夏吃得差不多了，家里干活的阿姨走到餐桌边，给夏瑞递了一只手机：“小姐，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夏瑞接过来，瞧了瞧上面的名字，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
电话是江山打来的，不用说无外乎就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有带沈立夏回去的打算，可是却还没有跟那边商量，就是江山也没说过。
“喂。”
“你自己哄哄不可以吗？”
“我这边还有事情没忙完，这两天住我爸这边了，妈那边你帮我讲一声。”
“江山，我要是真有这打算，你预备怎么做？”
“我没有冲动，夏夏是我的女儿，我有义务照顾她。”
夏瑞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立夏，沈立夏吃晚饭，现在正就着吸管喝果汁。
“喂……”
大概是聊得不愉快那边挂断了，夏瑞喂了几声之后放下了手机。
她将手机扔到桌子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沈立夏做出最温柔的神情来，“夏夏吃饱了吗？要不要跟妈妈去外面走走？”
沈立夏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一顿吃得确实有点多，出去转转消消食也挺好，而且，她此刻真的很想出去转转。
夏瑞见女儿点头，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来。
女儿对自己不熟悉是事实，她已经做好了慢慢和女儿熟悉，慢慢和女儿培养感情的准备了。女儿现在肯让自己亲近，怎么说都是一种进步。
门一打开，立夏就冲了出去。
“夏夏，夏夏，等等妈妈。”夏瑞虽然有些着急，但是总归是注意着自己的肚子的，所以没一会儿就见女儿跑远了，好在还在自己的视线里，也不会不安全。
她招了招手，让站在自己身边的保姆跟过去了。她一个孕妇，对付一个精力明显充沛的孩子，确实有些吃力。
沈立夏欢快的跑了一阵，这才停下来，坐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一会儿又躺了下来，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空气里全是泥土和绿色植物的芬芳，风温柔地吹在自己的皮肤上，阳光暖暖地照着。
这味道她有多久没感受到了呢？
上辈子她生命的最后的那几个月，她被关在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人身自由。她的妹妹江欣然还一日早晚地过来挖苦她，用最能让人感觉到痛苦的事情来刺激她，仿佛看到她痛苦，那个女人就能从中得到什么变态的快感。
而那个渣男宋梓烨呢，不发一言的站在一边，这种默认纵容帮凶的姿态未尝不是更狠毒的伤害。
“沈立夏，我告诉你，梓烨他可从来没有爱过你，若不是我他可不会看你一眼。”
“沈立夏，那你知道昨天晚上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说什么吗，他说你真脏，只有我是最纯洁美好的。”
“沈立夏，你知道那晚我哥为什么会在家吗？因为我告诉他你表白失败了，正需要人安慰，他那个人一点就通。”
“沈立夏，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那是我和梓烨的，他心疼我，不想让我受苦身材走样，所以找你代孕，哦，这件事情妈妈也知道的。”
“沈立夏，你偷来的东西很管用，梓烨现在已经是公司总经理了。”
“沈立夏，你永永远远是那个最低贱的野种。”
……
一句一句，言犹在耳。
然而，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江欣然跑来告诉她，梁靳佑死了，死在从机场来这里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