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暗室的生活 “你是说你看得懂？”莫夕缘将自己的情况说明了之后，太夫人还好，只是抓着拐杖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莫夫人稍微有点沉不住气，竟在太夫人房里越俎代庖地挥散了所有的仆妇。不过太夫人此时也没空计较这些，丫鬟婆子们一退出去，莫夫人就把莫夕缘拉到自己跟前问了起来。 莫夕缘垂着头，连点了两点：“是的母亲，那些字我都好想曾经见过似的，看了一遍就知道了意思。”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内忐忑。如果不是刘子彦说过莫家的确有这样的家训，她可能会把这次的暗室之行当成莫家人对她的试探了，这些有点荒谬的话也不会说出口了。不过既然刘子彦赌誓保证，跟她说莫家祖训中已经讲明，不许莫家人逼问看得懂暗室书籍的莫家死孙，还留下话说：他们能懂自然是有大福气的。 听说这些时，莫夕缘不禁感叹，这可能是穿越同仁的莫家先祖，真是用绳命在为穿越同乡们打算啊！ 低着头暗暗思量的莫夕缘没有看到太夫人似喜又似悲的表情，等她抬起头，第一眼看到就是莫夫人眼里凝结的泪珠。 “母亲，您怎么哭了？”从来没见过莫夫人这样的表情，乍一看到，莫夕缘有些慌张地从怀里掏出帕子就要帮莫夫人拭泪。莫夫人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舍又略带释然的笑：“我是替我的女儿高兴，替我们莫家高兴。” 话虽这么讲，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抱着怀疑的莫夕缘又转头看向了太夫人，似是求救般地叫了声：“祖母！” 太夫人微微笑了笑，招手让莫夫人放了莫夕缘过去，然后她就将莫夕缘搂进了怀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乖女孙，你想你父亲了没有？”莫夕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即使没想明白莫太夫人的意思，她也立即答道：“自然是想的，我也想大哥大嫂，还有我的小侄子！” 因为被太夫人搂在怀里，莫夕缘并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缓缓地说：“那我们就搬去顺天府的太傅府吧，也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了。” “母亲，您不是说？”太夫人话音一落，莫夫人就有些急切地开口，不过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夫人打断了。太夫人缓了一口气，拍着莫夕缘的背说：“以前不去，是因为不到时候。现在已经是时候了。”说完，她又对莫夕缘交代：“乖女孙，祖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那暗室里的书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然后我们就起程去顺天府。” 莫夕缘一僵，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轻轻从太夫人怀里挣脱开来，问：“若我记不了多少呢祖母？那些书，我们不带着吗？” 太夫人垂着眼帘，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声音低沉地说：“不管能记多少，我们走之前都要一把火烧掉的。乖女孙你记住，这些书，既是福也是祸，你守好了便是，千万不可随意卖弄。” 最后一句话里，竟带上了些许肃杀之气。莫夕缘这时也想起了其中的关节。这些书，处理不好的话岂止是祸？简直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如果将他们翻译成了汉字，随便拿几本出去都能动摇国之根本。 想到这里，莫夕缘只觉得之前很多想不通的东西都豁然开朗了：怪不得太夫人和夫人哪怕与儿孙两地而居，也要守着这栋祖宅，却在她坦言自己看得懂那些书之后决意迁居。她们分明就是守着那一屋子书啊！如果莫夕缘没有穿来，她们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应天府这个大宅子里。 太夫人抬起头看着转眼间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孙女，虽刚刚声色俱厉，可字字都是对她的关心。太夫人抚着莫夕缘的脸颊，安慰道：“委屈我的乖女孙，这些日子就歇在暗室里。你放心，那里通风透气，什么都不缺，就是少了些人气。一日两餐和茶点之类瞿嬷嬷会给你送。”交代完这些，她又笑着调侃起莫西元：“昨天你母亲还跟我埋怨，说你见天一副快要钻进书里的模样，这样一来，可遂了你的愿了！” 莫夕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过太夫人的话也点出了她的一些心思。对于自己一个人单独在暗室住一个月这一点，其实她的确是满意的，但不完全是太夫人说的原因。 最近，不知怎的，她总有一种莫名被人窥探的感觉。虽然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也说不准是因为太多丫鬟婆子环伺，还是确实有人在偷偷窥视她。她私心想着，住进暗室至少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她也能稍微自在一些，不用一直端着小姐的架子。 莫夕缘恭敬地先后向两位夫人行礼，而后才道别道：“那孩儿就告罪先回去，我得看着小丫头们理些东西带着。”太夫人点点头，夫人有心再交代两句，可苦于婆婆什么都没说，自己又不好开口，只好帮莫夕缘理一理鬓间的绒发，放了她走。 一直到莫夕缘走了很远，莫夫人还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太夫人看莫夫人的样子，有些好笑，她咳了一声说：“老大媳妇，最近你和夕缘倒是越发亲厚了，我记得以前你很少对她和颜悦色的。” 莫夫人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太夫人，顿了一顿才说：“母亲，那可是我的亲儿，哪有不亲的理。只是以前夕缘太木楞，见了我又总畏畏缩缩的，我难免有些怒其不争。现下她跟着朝成学得猴一样，反而可爱了许多，也对我亲近了，我哪有不爱的。” 太夫人呵呵一笑，叹道：“这才是正理，她愿意亲近你，你自然会待她更亲厚。你对她和蔼，她自然更喜欢亲近你。这人与人之间，也就是这么回事。”留下这句极有深意的话，太夫人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没等她吩咐，瞿嬷嬷就如鬼魅一般站在了她的旁边，搀着她另一边的手，扶着她进了内室。 留下莫夫人坐在正厅，低着头默默地思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