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棋逢对手
“这点儿见面礼，请燕小姐笑纳。”说着，丢了个眼色给秦野，那人会意，将箱子往清婉面前一推。
燕清婉觉得怪怪的，知道必定有鬼，忙往后退了两步，离那箱子远远的。
“宋总，这是什么意思？”
她面上带了些疑问，更兼怒色。
“呵呵……”宋向北一笑：“宋某知道燕小姐是清高的人，不屑拿人钱财，但是请燕小姐往长远处想想，据我所知，您可不是什么富贵出身，虽然有能力自力更生，衣食无忧，但是要挣到一百万，也是要下很大功夫吧……”
呵！这口才还不错呢！不去干传销真是可惜了！燕清婉暗自菲薄，却但笑不语，只是静静打量着宋向北，知他话还未说完。
“许董纵然出手大方，但他毕竟是有家有业的人，还有夫人孩子一大堆人要照顾，就能处处为你考虑周全？”
这话说得燕清婉倒是一愣，心说：宋向北这缺德玩意儿还真有一手啊！这事儿我瞒得连姐姐跟叶子她们都没告诉，他竟能探得个中一二。也真难为他了，就是可惜啊！自作聪明！
“我听说你母亲也是杂病缠身，每年的医疗花销可是巨大啊！你这么小的年纪，身上压了这么大的担子就喘息得过来？”
滚你大爷的！喘不过气儿难道去你那“夜未央”挂头牌？燕清婉仍不动声色，心里去恶心宋向北到极点了：你听说？你以为你是顺风耳？我妈远在扬州你都能听说，你还挺神！把老娘的底儿摸这么清楚，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有多大能耐嘛！我呸！去你妹的。
“好了宋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赐教的还是直说吧，我燕清婉洗耳恭听就是。”她也懒得再费劲儿胡侃，索性挑明了再静观其变。
“好！燕小姐果然爽快，宋某就喜欢和小姐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他顿了顿，这才直奔主题：“阮公子对燕小姐痴心不改，青睐有加，从上周他不惜重金买下小姐墨宝一事上便可见一斑……”
哦，敢情套儿是给我下这儿了。我说你TMD怎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献殷勤呢，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她心里对宋向北愈加鄙视起来：我这还寻思呢！上次老子把你那“鸡窝”闹得鸡飞狗跳，你怎么不记仇？还又捐款、又扔钱？整了半天是想拉我上船啊！爷爷的！我就说嘛，你宋向北要是能良心发现了，那阿富汗都能有航空母舰喽！
宋向北见清婉不说话，以为她是动心了。于是接着侃下去：“阮公子可并非一般纨绔子弟，他什么身份，我想燕小姐也知道一些的。不客气的说，他手里可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大权呢！”
也包括你吧！燕清婉心道：阮逸尘他爹那可是个一品大员，宰相门人都七品官，何况公子？所以你这儿就坐不住了，来劝我入伙，跟你绑一条绳上，然后你再把老娘献给阮逸尘，到时候你一举好几得。人都说无奸不商，还真是如此，看你那小算盘打得，哗哗的……
“所以呢？”清婉突然发问。
“所以宋某劝燕小姐不要执迷不悟，阮公子现在对你心存喜爱，因此费尽心思来讨你欢心，燕小姐你却置若罔闻。若哪天他腻了，不想费这个事了，那到时候是喜事怒，可就由不得你了。燕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也明白男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所以宋某劝燕小姐还是好自为之……”
燕清婉瞟着宋向北，似笑非笑：“宋先生还真是周到啊！不但为我燕清婉做好了选择，连后面的路都铺好了，怕我到时候斗不过阮逸尘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还自动站出来支持我，有宋先生这个有力的后盾，在下恐怕要独宠专房三千宠爱在一身了。”
宋向北开始听着她的话句句在理，还有些找不着北，但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味儿，燕清婉的语气倒是自然朴实，但句里行间又似有讽讥，他一时摸不出其用意，只得笑笑说道：“燕小姐果然聪明至极，宋某先前真是小看小姐了，如今若宋某与燕小姐联手，那必然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啊！”
这话倒是不虚。先前在“夜未央”，初见燕清婉，见她胡诌八扯，乱说一气，整个一番无赖行径，以为她不过是有点儿小聪明罢了。如今看来，是自己走了眼。这个女孩子身上似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无论面对什么，她都不会去贸然触碰，自己苦心布得金钱迷局，早被她看在了眼里。宋向北暗想：想控制她，看来需要多花些手段。
这时，只听清婉一阵冷笑：“宋先生说笑吧！联手？我为什么要与你联手？别说我无意于阮逸尘，即便我真的心仪于他，那也是我的事儿，用不找别人帮忙！还有，这联手，向来都是双方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可如今看来，只是我燕清婉对你宋总有用，而你好像对我没有半点用处。试问……我们怎么联手？”
此言一出，宋向北简直气炸心肺。或许他现在仍觉得清婉微不足道，所以脸上的不悦显现无遗却又极力忍着不发作。心道：这丫头真不简单，不费些力气，还真降不住她。
清婉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向北，见他气得脸色苍白，心里直乐：哈哈！这老狐狸现在一定恨不能掐死我泄愤，他不加掩饰自己的神情，是因为他并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又隐忍不发，意思是告诉我别不知好歹，否则他会忍无可忍。呸！老乌龟！死乌龟！黑乌龟！算计老娘，想拿老娘当糖衣炮弹，老娘气死你！噎死你！憋死你！
场面变得异常僵持，要说这秦野不愧是宋向北的心腹，很会猜度时势，他见自己主子吃了闭门羹，于是连忙出来打破僵局。
“哈哈……燕小姐多想了，宋总可都是为小姐着想，小姐不要误会，谁说小姐是被利用，人活一世，不都是为了‘名利’二字吗？只要小姐愿意与我们宋总合作，今后小姐就是想要金山银山，那也是唾手可得啊！”他边说边把玩似的拿起一摞钞票往清婉手里塞：“燕小姐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何必跟荣华富贵过不去呢！再说，此事只有天知、地知，小姐不必顾忌那些多余的……”
清婉见拿钱奔着自己手心就来了，赶紧往身后一背手，凤目狠扫秦野一眼，不禁使对方一个战栗，无奈只得作罢。
清婉心中冷笑：蠢材！跟你主子一个德行，自作聪明。你不给我塞钱，我也只是将信将疑，对宋向北的动机最多是猜测，你这一莽撞，就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我你们动的什么鬼心思了。
“宋总还是收回美意吧！燕清婉胆儿小，怕这些宝贝把手烫着！”边说便转身走出两步，向门口移去。
“！”宋向北突然开口叫住清婉：燕小姐还是别这么武断，多考虑考虑吧！宋某这儿还有段东西，倒是精彩的很哪！想必燕小姐一定会感兴趣的。”
燕清婉听他满口自负，心道：你个王八蛋，我等的就是现在，果然是只狐狸，老娘费了这么多口水，你才亮出撒手锏，太TMD的阴险了。
她走过去，只见宋向北打开笔记本，在桌面上弹开了一个档夹，里面有一段视频资料……
晚上，宋向北独自坐在“夜未央”顶层的办公室里生闷气。
下面是他的浮华世界，他的“红粉军团”正在为他攻城略地，扩充势力范围。然这笙歌繁闹，今晚，他却无心享受。
他遇到了对手。
白天的画面一时间全部涌到了眼前：那女孩儿行事谨慎，软硬不吃，无论威逼、利诱，都仍是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样子。他宋向北活了四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摆平的女子——深浅难测，捉摸不着。
他说燕小姐还是好好斟酌斟酌吧再做决断吧，现在你可是公众焦点，这些东西要是一不小心流传出去到了各大高校BBS上，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一失足，会成千古恨的。
他故意把“千古恨”三字咬得很重。清婉那时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报刊、网站上那些关于她燕清婉是何许人也的新闻都是宋向北搞的鬼。
本来她以为始作俑者是阮逸尘，因为有《仞兰图》一事在前，那么那人无论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都显得不足为奇了。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因为那样对他阮逸尘没有任何实质性好处，完全属于多此一举。直到宋向北原形毕露，她才恍然大悟，是宋向北设了这出连环局，意在让她骑虎难下，听其摆布。
当时清婉的不慌不忙已经让宋向北心生了凛冽，而她后面的话更是让他心虚。
她只是坦然一笑，幽幽地道：“如此便多谢宋先生的好意了，燕清婉倒没什么，可不知宋先生想过没有，你亲自来见我，已是不智，若这东西流传了出去，阮逸尘又不傻，他会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他会饶得过你宋总？也罢，燕清婉话已至此，若宋先生硬要拿这些东西来做文章，那小女子也只好成全宋总‘传媒大亨’的显赫声名了……”
清婉走得利落，不带一点儿停滞。那样子潇洒如风，好像刚才的种种都与她无关，好像是他宋向北一个人在演独角戏。
她越是那样风淡云轻，宋向北脑子就越乱。自己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可这次的精心布局，似都成了无用之刀，见不着丝毫锋利，甚至连燕清婉的一根头发都没伤着。
他猜不透这个女孩子为什么那么沉稳，越是猜不透，他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想探一探，越探，他心里就越没底……
清婉在案子前看书，忽就想起了宋向北那张奸猾横生的脸。
这个人是所向无敌久了，所以看谁都不放在眼里。她想：怪不得古人说“骄兵必败”，原来骄兵不只会败，而且在上风位置坐久了智商都会退化。
高处不胜寒。
想到当日的情景，她就觉得诡异。
宋向北亲自去见她，是想让她觉得受宠若惊，一出手便镇住她。可那满箱子的钱，她却不免狐疑，就算要拉她入伙，给她好处，似乎也用不着玩儿得这么明目张胆。毕竟是见不得人的事，应做得越隐秘越好，哪儿有带着那么大只钱箱子招摇过市的，所以必定有所目的。那目的是什么呢？开始她见宋向北和秦野一个劲儿的想让她接触那只箱子以及那些钞票，而两人又来得那么早，她猜那包厢里可能早已安了针孔摄像头，宋向北此人不择手段是出了名的，从“夜未央”上便可见一斑。只要她碰了那些不该碰的，就等于授人以柄。何况宋向北又是搞传媒的，到时如果她不听摆布，他便可以趁机拿这些做文章。
先前她燕清婉在人前出尽了风光，人们对她的关注程度，会在负面新闻的作用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后来她想这可能还是后招，宋向北是商人，也是江湖人，其狠辣算计，必是过人无疑。宋向北拉拢她这一个小女子是有可能的，但绝不会出那么大手笔。说不定她当时若收了那只箱子，前脚出门，宋向北后脚就会派人抢回来，然后在江湖上放出风声，说她燕清婉监守自盗，私吞赈灾钜款以引得各路人马来追杀她。等到她走投无路了，宋向北再小不然的伸下援手，抑或把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阮逸尘，既不破财，又能让她受制于人，比单纯的金钱利诱划算得多，想来，这才更符合宋向北的作风。
这招连环计固然精妙，只是百密一疏，纰漏出在了清婉身上。宋向北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燕清婉能窥得全局，她是那颗最重要的棋子，只有她一动，整局棋才会走活。
若她不动——寸步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