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收到邱雨开会通知的时候正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吃饭,王琦迅速吃完往学校跑。想到这里王琦不得不吐槽,由于外联部一共就三个人,所以邱雨对开会的事宜安排得相当随意,有时候你正在睡觉都可能被拉出去开会。
王琦到的时候魏宁成已经先到了,而号召开会的邱雨却是不见踪影,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居然被告知还在吃饭。学姐学长在对待手底下干事的时候永远都是随意的,这是每个大一新生都必须接受的现实。王琦也不生气,很随意地跟魏宁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实他们入会都不久,说熟也算不上。魏宁成这个人总给她一种优柔的感觉,也有着一些纨绔的特质,其实只是一个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的孩子罢了,王琦觉得在他似乎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王琦,你为什么会加入棋社?”魏宁成问得有些局促,这样坐一块儿对两个都不善言谈的人来说确实很让人感觉窘迫。
“因为我很喜欢下棋啊,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教我下象棋了,还有围棋。那时候我为了下棋不写作业,学习都退步了,被骂了一顿。”想起以前的事王琦不禁面带微笑,小时候她每天放学就跟宋明瑞一起下棋,后来期中考试两个人都退步不少,宋明瑞直接是受了一顿打。后来宋明瑞家搬家,他们就再也没下过棋了。
“你爸爸下棋一定很厉害。”魏宁成感觉到王琦发自内心的快乐与缅怀,那样微笑的小脸仿佛亮了起来,让他的心情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才不厉害呢,我就一开始的时候下不过他,学了一阵子之后他就下不过我了,我听我爸朋友都说他是臭棋篓子,而且棋品还很差,经常悔棋。”王琦笑了起来,那时候她才小学四年级,她爸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下棋下不过小学生,非说他是故意让她的。后来实在拉不下脸就说工作忙不肯再陪她下棋,她这才没法硬是让宋明瑞也去学棋。
小时候的回忆总是带着明亮的色彩,那时候的爸爸是很温和的,那时候的妈妈虽然对她要求严格但总体上还是很温柔的,那时候的宋明瑞是她的小跟班,明明比她小两岁却不肯叫她姐姐,每次都是王琦王琦的叫,没大没小。
她记得打破她美好的梦幻生活是在一个雨夜里,那年夏天的雷雨天来得特别早,夏天的雷声总是很骇人,闪电将漆黑的夜撕裂开来,家里跳闸陷入一片黑暗,爸爸从储藏室里找到一对蜡烛,拖着精致的底盘照亮了屋子,妈妈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小琦别怕。”
王琦从小胆子就小,每到雷雨天都不敢一个人睡,于是便跟爸爸妈妈睡一个房间。那时候她不久就要高考,而关于她爸爸洗钱的传言已经铺天盖地了。她上学变成一个人,以前要好的同学见到她都是绕道走,风雨欲来的气息已经让再不敏感的人都能感受到了。
蜡烛幽幽泛着清冷的光,将这一家三口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她看到妈妈眼角隐隐有水光,而爸爸在这几个月里仿佛苍老了很多。“小琦,”她听到爸爸说,“以后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这是在交代什么么?
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在这雷声大作的夜里依然显得刺耳。王琦想起了雷雨里最后那幕悲惨的场景,总觉得那个场景似乎正在再现在她眼前。
那夜她爸爸正式被逮捕,而她妈妈从此不知所踪。
后来她跟外婆相依为命,后来她住到了乡下,想避开所有人,后来她再也不怕打雷了,她不再有温暖的羽翼保护,怎么还能再下去?
“王琦?”魏宁成看着王琦突然有些发红的眼眶觉得有些担忧,不知道是什么勾起了她忧伤的回忆,他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犹豫地叫了她一声。
王琦回过神来,看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刚想说邱雨怎么还没来,邱雨便笑呵呵地在教室门口跟他们打招呼了。
虽然邱雨这个人行事作风有些过于随意,感觉很不着调,但是谈起工作的时候却是十分严肃。这次棋社要办棋赛,王琦跟魏宁成是外联部干事,邱雨便给了两人拉一千经费外联的任务,并稍微讲了下外联的一些技巧,两人点点头认真答应了。
月末了王琦跟沈家告了假回了乡下。
外婆头发花白,坐在门口择韭菜,老人年纪大了动作有些不灵便,看到王琦回来忙站起来手里韭菜还来不及放下,“丫头回来啦。”
“外婆,怎么是你一个人在择菜,刘婶呢?”
王琦在外面上学,不放心老人家一个人在乡下,便拜托了隔壁的刘婶帮忙照顾,每个月给她一点钱,虽然这点钱不多却也能让人家多项收入,农村人淳朴,刘婶推了很久坚持不肯拿,后来好不容易答应了却还是老脸有些红。王琦家出的变故村里人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不管王琦父亲犯了些什么事,如今王琦一个人在外求学,留下一个年纪大的外婆,村里人能帮把手就帮,不求回报。
王琦父亲被捕后法院来人评估家产,王成阳早就担忧女儿日后的生活早就留下了一些现金在这个老屋里,王琦拿到钱存在了一张卡上,虽然不多,却也能保她这几年上学生活无虞,再加上自己一直出去打工,生活倒也并不困难。
“你刘婶家今天探亲去了,但是人家一早就出去买好了菜,知道今天你回来,所以我就让人放心去了。丫头啊,这拨韭菜刚长好不久,可嫩着呢,外婆包馄饨给你吃。”老人家捏了捏王琦瘦弱的肩膀,“丫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看这又瘦了,在学校不要太艰苦念书,要好好对自己知不知道。”
王琦拿了张小板凳坐着跟外婆一起择菜,外婆一个人在家闲着便在屋前开垦了一块菜地,种了好多蔬菜。每次王琦回来都能吃到刚从地里摘下的新鲜蔬菜,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吃着却也颇有滋味。
吃完午饭跟外婆唠了会儿嗑便服侍老人休息去了,王琦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木质窗框的窗户,让阳光透进来。刘婶收了王琦的钱每天都来帮忙打扫,虽然不常有人住,但是房间很整洁。
王琦拿出把黄铜钥匙,打开了红漆已经掉落了不少的老式写字桌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大大的文件夹,打开便是一张剪报,黑体大字“王成阳洗钱落马,沈轶文入主q市”,下面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一个面色憔悴已显苍老的中年男人带着手铐,低着头,充满着落寞和无奈。一张是英俊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西装笔挺,向着镜头招手,有着挥斥方遒的感觉。王琦着照片上的父亲,鼻子又开始泛酸。
王琦不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洗钱,王家生活比较富裕,如若真的干干净净,是决计没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的,但是要是真的洗钱,王家的生活似乎又远远不够那么富足。而且后来法院公布的财产清单有很多是王琦所不知道的,王琦觉得很无力,自己像温室的花朵一样,对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大概是爸爸妈妈对她保护太好了吧,她只要负责无忧无虑的成长,所有的阴暗都由父母去面对。
王成阳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文革时期被迫害致死。那时候的王成阳还在农村做知青,认识了刘纯玲,后来平冤得雪王成阳受到政府的照顾回到q市做了事业单位一个小职员,几年之后升到了小领导的职位便到了乡下求娶了刘纯玲,后来就有了王琦。
王成业一路顺风,后来更是坐到了市长的职位。王琦一直受人羡慕,学习好,还有良好的家世,长得也肖似母亲,有着清秀可人的外貌,真的是受上帝偏爱。可惜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被打破,公主梦就这样醒了,她成了罪犯之女,人人对她避之不及,老师再也不在课堂上表扬她,玩得很好的朋友也避开她,甚至以前热烈追求过她的男生看到她是也眼神躲闪。你看,这个社会永远都是那么现实,很多你以为很真的友情爱情,不过都是虚情假意。
王琦幽幽叹息一声,放下了剪报,又拿出了一封信。
那是跟她父亲留给她的那笔钱放在一起的。
“亲爱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出了些变故。我不想跟你说关于官场上生意上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个社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总会有你难以想象的黑暗。我留给你的这笔钱,能保你接下来这几年衣食无忧。你要加油,要一如既往的优秀。我相信自己的女儿将来肯定有出息,就算没有我在,也能活的精彩。最后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要有所保留。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希望来日我们父女还有相见之日,那时候我能够以你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