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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岁月忽已晚
西河_xihe
1869

外面冰天雪地,蕙兰宫里暖如阳春三月,甚至沈印钦床头还有一盆兰花正开得优雅。

帘幕低垂,侍女们垂首分立两排在床榻边,泫然欲泣。云盈坐在床头,紧紧握着沈印钦手,那只手没有力气的垂着,指尖已经是黑紫色。

“钦哥哥,钦哥哥……”云盈一声声轻唤,杜鹃啼血般凄厉,闻者心酸。

宁景深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印钦身上,并没有人关注他。他自顾自走过去,轻轻弯下身子抱了抱云盈:“念念,有我在,他不会死的。”

宁景深说他不会死,他就一定不会死。江湖上的人从来千金难买宁神医一句话,他说不死,再重的伤再深的毒,都当真可以枯木逢春。

云盈让出位子,宁景深伸手去给他号脉。

脉象微弱,几乎要摸不到。此次毒发当真凶险至极。宁景深想起自己刚刚刻意拖延,心里不禁几分余悸,本来以为沈印钦中的“不死不休”早在把握之中,早到迟到无非是他多吃一点苦罢了,他中毒虽久,毒发却才几个月,根本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现下看来,却好像不是这样简单,幸好云盈果敢,将他直接生拉硬拽过来,否则等他在慢悠悠晃过来,沈印钦最后一口气都不知道凉了多久了。

解开沈印钦的衣服,果然有一条黑线自他脐下三寸处开始,一点一点上行。这正是不死不休,从中毒第一日开始,脐下三寸处开始有黑点,每月黑线长长一寸,毒素深入一分,黑线走至心口,药石无效,而黑线未至心口,虽受尽毒发之苦,却绝不会死,更多人是不堪痛苦自尽身亡罢了。

反正沈印钦不会即刻就死,他乐得看他受尽折磨。

只是这时候他看得分明,沈印钦腹上那条黑线已经蜿蜒至胸口七寸以下,而近心端还有一寸许的灰色延长线,颜色正在逐步加深,显然毒素正在一点一点朝心脉逼近。

之前确实是他大意。不死不休虽然无法即时解去,但几个月前在百草谷他已经将毒素封住,这几个月,那条黑线都不见增长。怎么会突然间便窜到了心口,危及性命?

宁景深从怀里摸出针灸包,点上草药,将银针在草药里淬火。

他手指在沈印钦胸口按了按,沈印钦昏迷中仍有痛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无意识呻吟。宁景深凝神,手腕一抬,找准落针的位置,银光一闪。

针尖抵在沈印钦胸口,尚未没入皮肉。

手腕上有一股力量,将他落针的手拉住。宁景深目光转动。他的手腕是如雪的白,手腕上有一只手,纤细柔软,那是云盈的手。

他仿佛不知缘故,抬眸,疑惑道:“念念,这是做什么?”

云盈玉葱般的手指一点一点松开他的手腕,她站在榻边,他坐在床前,她居高临下地看他,宁景深面孔雪白,微微扬起,眼眸漆黑弥漫着水汽,无辜而困惑。她心里突然有一点不忍,从怀中摸出那只绛紫色的小瓷瓶的时候,心尖蓦然一颤。

咬咬牙狠狠心,还是将小瓷瓶塞进宁景深手里。

宁景深垂头看了看手里的瓷瓶,他的手苍白修长,在深颜色映衬下更白得惊心。托着小瓷瓶,宁景深蓦然笑了,淡至无色的薄唇轻轻扯了扯,苦涩至极。

哪怕沈印钦命在旦夕,合该死马当做活马医,纵然如此,她还是没有自乱阵脚,清醒记得要用一枚小小的药丸防止他在救治沈印钦的时候动手脚。

她终究是信不过他。

可宁景深没有打开瓶盖,扯了扯云盈的衣袖:“念念,这一次不要用药,好不好?”

瓷瓶里是大梁皇宫秘制的冷凝丸,服下一丸,若无解药,终将全身血液凝冻而亡。

云盈从来用人不疑,只是在宁景深医治沈印钦一事上例外,她处处谨慎。

她如何也不会忘记,沈印钦中毒已经十来年,一直平安无事,若不是宁景深故意诱发不死不休,他大约能带着这潜伏在体内的剧毒,安然度过此生也难说。

在百草谷里云盈就见识过他的手段,也知道他素来不待见沈印钦,每每担心他在沈印钦医药中动手脚,每次救治,都会喂他服下一枚冷凝丸,并赐半颗解药,待沈印钦醒转过来,才赐余下半颗解药。

之前宁景深也为沈印钦诊过几次病,为了赠云盈一份心安,暂时中个毒,倒也罢了。

只是今冬苦寒,他体内积寒已重,便是满是地龙火盆也暖不起来他的身子。

他知道自己受不住。

宁景深从来没有求过她,而此时他眼巴巴地看着她,说,这次不要用药,好不好?

寝宫门窗都关着,外面风狂雪骤仍是不减,寒风咆哮仿佛猛兽。

宁景深看着云盈,皱了皱眉头,侧头咳嗽几声。平日里,她图个安心,她爱折腾,他便纵着她,可是今天不行。宁景深体质本是虚寒,冷凝丸这样至寒的毒药,别人服下要三十六个时辰才会毒发,他却立时能感受寒气淤积。沈印钦这番毒发命在顷刻,要保他性命,就算是宁景深,也要颇费几分功夫,他实在没力气,一边应付沈印钦身上的“不死不休”,一边忍过体内寒气肆虐。

“念念……”他眨眨眼,抿了抿嘴,脸颊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这样好看的人这样看着她,她的心终究是柔软的。“那好。”云盈收回瓷瓶,“若有差池,一命抵一命。”

宁景深笑出声来:“不会的,你一定舍不得要我的命。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