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闷滞越来越强烈，白宇嚯的睁开双眼，深喘了几口气，慢慢坐起身来。
被厚重的窗帘遮掩着，只露微光，他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腕表。
伦敦时间，早七点。
白宇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些什么？难道是为了今天跟蒋小小的碰面，扣在胸口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微微叹息，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
接通白文的电话之后，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陆亚冬回去的路上没折腾吧……”
“你想问什么？”那边竟然是陆亚冬的声音，很明显的带着一丝轻笑，
“有力气嘲弄我，看来是没事，”听到他那边明显的笑意，白宇心下烦闷，口气也带着不悦。
“你还没有见她？”
“陆亚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
“小白教我的，”陆亚冬说的恬不知耻，大有一股自豪的味道在里面。
“嗯是谁？”那边传来白文的声音，
“你二哥找你来取经，探听点虚实，”
电话很快的换了人接。
“二哥？你和小小还没有见面吗?”
“没事我挂了……”
“二哥！！等一下，”
白宇神色冷淡，裹着睡袍走到床边，拉开窗帘。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伦敦入冬来的第一场雪，竟然在今天被他赶上了。
“说！”
“小家伙真的很可爱，眼睛像你，其他都像小小，当然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白宇冷冷的打断她的话，随即挂断了电话。
昨天见到蒋小小待他的态度，其实倒是也可以猜上几分，只是他不太敢猜，孩子的事情对他来说，是未知。
早餐白宇只喝了一口牛奶，便推拒没有胃口。
秦萱浅浅的皱起眉来，她辗转找到蒋小小的联系方式，接通电话之后，她简单自我介绍一番切入主题，蒋小小静静的听完，只平淡的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十点钟，白宇准时出门，今天外面下雪，很是寒冷。
秦萱特意挑了件稍厚点的黑色羊绒外套递给他，又把围巾一并递给他，白宇穿衣服时有些心不在焉。
侍者撑着伞送白宇到车边上，白宇回头对秦萱说，“你不必跟着，还有，不是很近吗？我走着过去……”说着接过侍者手里黑色的大伞，行走在飘雪的伦敦街头。
其实他只是胸口比较闷，想要走一走而已。
路程比较近，他走了不到十分钟，进到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先生，您点些什么？”侍应生走过来将饮品单子摆在桌上，
白宇只扫视了一眼，“热巧克力，”
“好的，您稍等，”
许是刚才吹了寒风，白宇坐下后就有些咳。
热巧克力端上来之后，就被他一直捧在手里，借以驱赶一些寒气。
这家店是秦萱选的，装修考究，老式的木地板，咖啡馆的墙上贴着淡色的玫瑰暗纹墙纸，每张桌子上琉璃花瓶里盛放的也是鲜艳欲滴的真花，白宇苍白的指尖慢慢的划过花瓶的纹路。
“这只瓶子很喜欢吗？”一名裹着灰色披肩的金发女郎停在桌边，
“晶莹剔透，色/质上乘，”白宇点点头回应，
那姑娘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这一件是我从二手货物市场淘来的哦，大约花了我一周的时间……”
白宇礼貌的听她说完，才扬起唇角笑了笑，说了声抱歉，我再等人。
姑娘耸耸肩，笑着说了句：Good luck，转身离开了。
被那姑娘一打岔，白宇抬手看看腕表，再往窗外望去，就看到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停在外面，入眼的是一双黑色的中短靴，率先迈出车门，驾驶座上的人也下车从一边抱住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被包裹的只剩俩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那个男人是昨天见过的，抱着小男孩交到蒋小小手里，目光瞥向这边，只礼貌的点了下头，上车离开了。
画面倒也没有多甜腻，白宇转过头来，掩唇咳嗽了一阵，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蒋小小抱着小男孩走过来，
白宇心跳如擂鼓一般，他没有起身，只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又掩唇咳了几下，清浅的皱了下眉，端起早已凉透的热巧克力喝了一口，没成想一股甜腻梗在喉咙里，说了声抱歉，手里握了一方灰色格子的手帕，掩唇又开始咳嗽。
蒋小小不甚在意，先把蒋杰瑞放在里面，招呼侍应生要了杯温水推到白宇的手边，给蒋杰瑞点了杯热果汁。
白宇咳嗽的间隙，蒋小小已经给蒋杰瑞摘下帽子和围巾，搭在椅背上。
母子俩今天穿的是亲子装，驼色的薄款羽绒服。
不知什么时候，白宇终于止了咳，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俩人，蒋小小还毫无知觉的正在给蒋杰瑞理领口的毛衣，见小家伙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看，有些尴尬的停了手。
“好些了？喝点温水，”
“多谢，”
“嗯，Jerry叫叔叔，”蒋小小根本不寄缓和气氛的希望在这个人身上，
Jerry只是看着白宇一直看，并不开口。
“一个人带着他辛苦吗？”
“不会啊，很开心，试想这辈子也不算白活，本来什么都没有打算去经历的，却在未知的境况里经历了结婚生子，哦，当然还有离婚，现在我很享受这种生活，”言外之意就是我的生活里你只不过是个过客……
白宇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端起桌上的温水抿了一口。
“那你这是还要感谢我吗？”
蒋小小在心底暗暗的鄙视了白宇一番，不会缓和气氛吧，冻结气氛搞尴尬倒是很有一手。
“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懒得再跟在后面缓和气氛，蒋小小决定速战速决。
白宇气结，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她瞒了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你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嘎？我解释什么？”蒋小小这下毫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Jerry瞪着白宇，转头对蒋小小说，“妈妈，我不喜欢这个人，我们走吧，”
Jerry虽然还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可是蒋小小不耐烦的神情他还是懂的，妈妈不喜欢的人，他自然也不愿意待在这里。
“这位前夫，拜托，我们已经离婚了好吗？请不要再纠缠我，”
“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只问这一遍，”
“啊？只问一遍啊，那让我好好想想，”
“蒋小小！”
蒋小小收起一脸的戏谑，正脸严肃道，“不是！”
“要验DNA吗？”
“我们只有一次而已，你以为你的小蝌蚪就那么厉害吗？”
“妈妈，什么是小蝌蚪？”她们的话题里终于有了小孩子感兴趣的物件，蒋杰瑞瞪大眼睛好奇的问
道。
“小蝌蚪啊，小蝌蚪就是……”
“蒋小小！”在孩子面前她还真是口无遮拦。
眼看着面前的人气白了脸，蒋小小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白宇，你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孩子吗？对你来说，只是个孩子而已，想要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不是吗？”蒋小小默默为自己这句话里所含有的技术含量点了个赞。
“抱歉，我去下洗手间，”白宇优雅的起身，走出了两步，顿住，“等我回来，”然后又脚步匆匆，再侍应生的指引下去了洗手间。
蒋小小耸耸肩，低头看Jerry，“果汁看起来很好喝，Jerry不喜欢吗？”
“妈咪喜欢吗？”
蒋小小无所谓道，“不喜欢，”
“妈咪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蒋小小俯身在儿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心花怒放的夸赞，“儿子，好样的，”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蒋小小望着某一点有些失神，“Jerry，如果你的爸爸突然出现想要跟你在一起，你会跟他走吗？”
Jerry甜兮兮的裂开嘴笑，“如果是家轩的话可以，”
听着儿子小大人一般的回应，蒋小小一边心里笑骂陈家轩又荼毒她儿子，一边心里还是小小的感动。
吐过之后，舒服了一点，白宇洗了把脸，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洗手台上，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
当年他们的婚姻，来自于一场你情我愿的契约游戏，他同蒋小小结婚，也无非是看中她若是离婚，定然也是洒脱的性/子，可说到底，不洒脱的反倒是他吗？
取了置物架上的一次性擦脸巾，一点点擦干净水珠，拳头扣在胸口轻轻敲了几下，理理衣冠，走出去。
蒋小小轻咳一声，“那个，没有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事情，”
白宇也望见了外面停着的那辆香槟色的汽车，想尽量的压制住心头的不悦，开口还是咄咄逼人，“那么什么时间去一下医院？”
蒋小小托着下巴闲散的看着白宇，“唔，如果是呢？你会如何？如果不是，你会如何？”
等待答案是漫长的……
蒋小小叹了口气，“白宇，这件事情既然这么意外的出现，你没有思想准备，那么当做没有发生过就好了，我看你不像拖泥带水的人……”
蒋小小站起身来，开始给蒋杰瑞穿衣服戴帽子围围巾，然后抱着孩子扬长而去。
白宇就一直坐在那里，微垂着悠长的长睫，浑身冰冷，眼神复杂。
他闭起眼睛，睫毛颤了颤，压抑了许久的不适，突然爆发，口袋里的帕子来不及取，他的手指微微蜷起，压着唇角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眼神的愈发的黯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