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莉莉的表情沉痛了下来，刚才还活蹦乱跳在宿舍里诉说着暑假旅游见闻的小姑娘，听到薇薇安的询问后，支支吾吾地难过道：“是西弗的父亲突然过世了……”对于远近闻名打老婆欠酒债的大鼻子托比亚的死亡，莉莉不知道该对儿时玩伴说什么才好。
西弗经常鼻青脸肿还浑身是伤，想来应是怨恨父亲的；但，托比亚毕竟还是他的父亲，所以莉莉不清楚“永远的好朋友”是解脱还是悲伤。幸好假期她跟着家人出去旅行了，将斯内普先生的葬礼错了过去，否则她也不清楚父母会不会同意带她参加一个类似与大恶棍的出殡。
也许是听到了“死”这个词。到了半夜，薇薇安又开始反复地做她被杀死的梦。那个如今被当做神一般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屠戮巫师的麻瓜，为什么会不惜背叛她也要保护亚瑟，为什么最后会毫不犹豫地穿透了她的胸口。她确实愚蠢，被亲姐姐玩弄害死了亲生父亲，又不得不与亲弟弟敌对，可巫师们凭什么就要束手就擒地被烧死砍死琢磨死？
薇薇安满头大汗地猛坐了起来，月色照进屋子，显得她额上滴下的汗珠晶亮。她金色的眸子瞪得极大，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窗边的帘子在她惊醒的同时着了起火来，缓了缓的薇薇安淡淡地扫了一眼，正燃得欢的火焰就戛然而止。
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其他的三个女孩子仍旧睡得酣畅，丝毫没有察觉到刚刚还可能面临着被火烧的危险。
开学的第一周，斯内普的身影没有出现在有求必应屋。按照他们之前的习惯，每个周五至周日的晚上，两人都会过来或研究或动手或探讨，但眼下只有薇薇安一个人呆坐在里面。
这是每个人的必经成长阶段，斯内普比一些同龄的孩子要早一点儿面对了，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是坏事。
连着几个晚上，斯内普也没有睡好，或者说根本睡不着，导致第二天上课时精神也不济。莉莉把他的情况告诉了劫道组，特意警告爱折腾的男孩儿别再找儿时玩伴的麻烦。
得知“鼻涕虫”家里出事了后，詹姆斯几人还是予以同情的。毕竟他们仅仅是爱玩活泼得过了头，并不是真的狠心冷血，以别人的痛苦为乐。
没人找茬了的斯内普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别人的态度男孩儿根本不在乎，莉莉的劝慰也只得到他苍白淡漠的浅笑。
直到又是一周后，他自己也受不住每日每日的睡不着，心情极度烦躁的感觉。最后，斯内普决定让自己变得更忙些，忙到没有办法睡觉，忙到脑子里除了蟾蜍、鼻涕虫、月光草……就再没有其他东西。
他从呆坐在图书馆里的状态突然改变为跳起来就跑，惊扰起平斯夫人的不停咒骂。
“哈，哈，哈……”当他弯下腰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薇薇安正巧也在有求必应室里睡觉。比起可能会被人打扰的医疗翼，这里当然会是更好的休憩领域。
薇薇安没有被他进来的动静吵醒，等她再睁开眼，就发现鼻尖萦绕着的是生死水的味道。
“我稍微改良了一下，对你满头大汗的睡眠质量应该会更有帮助。”斯内普将一个小瓶子递了过来。
“你回归的第一份魔药就是为了帮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刚起身的薇薇安也被噩梦纠缠得精神不太好，语气难免阴阳怪气。
斯内普没有吱声，两人默了一刻后，他才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开口：“你要是不欢迎我的话，以后我不来就是了。”
被药物谈不上清香的味道熏染了一会儿，薇薇安也面色也好了些。她拍拍有求必应室变出来的沙发，“坐这儿，放松一下，没人说不欢迎你。”
“是啊，没人说，但有谁愿意欢迎一个黏糊糊脏兮兮的鼻涕虫呢？”斯内普哼了声，咧着嘴闷闷地笑着。
陷入到自我厌弃中的他没有注意到少女伸出来的手，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而虚弱的身体一把被她拉扯倒在沙发上，顶着一头油腻腻发丝的脑袋正巧撞在了薇薇安的肩头上。
一股似花香又不似花香，仿佛是风涌的新鲜气息充斥在斯内普鼻尖，他下意识地去挣脱，却被她的纤细有力的手掌压在后脑勺上，动弹不得。
“嘘……”她想哄小孩子一样揉了揉他脏乱的头发，轻柔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你可以直接睡一觉，缓一缓情绪，也可以继续排斥所有人，巴不得大家都恨上你。这是你的想法，你当然可以选择。而我怎么做，是我的事，留下离开亦或是欢迎谁都是我的选择，你命令不得。”
乍看起来是相拥，实则是薇薇安单方面扣住斯内普的姿势一直持续到墙角的落地钟显示过了晚餐时间。
好像作为莫甘娜的时候也有个巫师男孩儿曾靠在她的肩膀上，但她记不起来他的长相。时间是所有事物的杀手，不管是能摸得到的还是看不到的都逃不过这个冷厉无情的刽子手。
她的梦里经常会出现很多人，她害死的，还有那个害死她的。然后，最可悲的是，她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的长相了，在梦中的过去，出现的人物都是模糊的。或许，她真正记住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无法忘怀的感情，爱恨纠缠难泯灭。
终于，斯内普先开口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我害死了那个男人。”
“你双手沾染了鲜血？”
“不……”
“那么，就和你没有关系，仅仅是他的时限到了。”
“不，是我，就是我……我害怕他会死而复生跳起来找我报仇，害怕艾琳会发现真相不再需要我，害怕，害我我自己……”
“为什么？”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富裕，艾琳也很幸福，日子无忧无虑每一天要做的就是笑。我觉得没意思，就对上天祈祷让生活变得有所不同，然后那个男人就破产了……从此过去的一切都成了泡影，他每天谩骂酩酊大醉，艾琳时时痛哭，我就很生气，觉得上天玩弄了我。于是我又祈祷变得强大起来好保护母亲，然后没多久，我身上就发生了魔力暴动。
我厉害了，周围的坏孩子们都怕我了，可是，我仍然没有办法让艾琳开心，那个男人要么就出去酗酒要么就回来打人，除了变本加厉外，没有任何变好的迹象。我想，肯定因为我是巫师，信仰应该梅林的关系，之前的许愿才会出了差错。
因此，我又垃圾堆里独自翻腾找食物的时候向梅林祈祷，请他赐给我一片阳光，使我的人生不再灰暗。然后，莉莉就出现了……那时候我们还是八岁的孩子，她没有理会麻瓜姐姐对我微词，不假思索就相信了我的话，同我成为了朋友。每当我讲述从艾琳的旧书中看到的巫师界的事情时，她就会很可爱的双手捧心，赞叹地嚷嚷“酷”。那一阵子，我很满足，又开始对梅林祈祷离开家生活，只要莉莉在我身边，父母也算不上什么。然后……”
“莉莉为了麻瓜姐姐开始同我吵架，指责我不该瞧不起不会魔法的人。我很想告诉她，其实我不是瞧不起，而是害怕，所以想让麻瓜离我远点儿，再远点儿，这样就没有人会像那个男人似的喷着酒气打我，没有人会像蜘蛛尾巷的穷小子们合起来围攻我，没有人会见到我就绕路走仿佛我不仅是巨怪还是个丑陋无比臭气熏天的巨怪。
然后，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来了。我暗想梅林没有抛弃我，却没想到来到魔法学校后，莉莉不再需要我对她讲巫师的事情，不再需要从我的嘴里吐出“酷”的故事。她活泼可爱，很快就交到了想法更为贴近的朋友，即便是那几个满脑子芨芨草的劫道组也比我更合她的意。
是了，梅林听到了我的祈祷，让我有了莉莉，让我离开家生活，莉莉也在身边，可惜，结果和我想象地完全不同。
我再一次觉得被骗，又开始祈祷：梅林啊，把一切的罪恶之源带走吧，把他带走吧，这样艾琳就不会再哭泣。我甚至在门口扔几块小石子，恶意地揣测他会狠狠地被滑到，然后摔得爬起来都费劲儿，就不会再有力气打我们了。
最后……梅林答应了我的要求，永远带走了托比亚。他就死在家门口，躺在地上，那几个石子上。不，或许梅林仍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害死他……
是我，就是我，都是我总是贪心不足，期盼这个渴求那个，是我，是我害了艾琳，害了我，害了那个男人……”
说着，斯内普压抑地啜泣了起来，不用薇薇安压着，他就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牙齿咬住了她的衣领，死死地憋着。
“麻瓜的警察怎么说的？”薇薇安感受到脖颈的湿润，拍着男孩儿的后背，难得温言问着。
斯内普大口喘息了几下，才慢慢地答道：“酒精中毒……”他接着又沉声笑了起来，身体的震动使得薇薇安心口生痛。“莉莉交了更好的朋友，离我远点儿是对的，免得被我传染了霉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