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过家家’一样，两个都还是奶娃娃的娃娃，被穿戴一新引领着露了一下‘脸’，高调地开头，草草地收尾，后皆被低调地带出了喜堂。
病中的高老爷脸色越发地阴沉且惨白，抖着嘴，气得要命，可偏偏自己的身体不中用，是自己不争气是自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才让高家这般被人欺到了头上。
若是放在以往，若是他身体还康健无疾之时，纵然会对柳家因为愧疚而有所让步，但也绝计不会让自己的嫡长子的亲事，办得如此草率马虎简单。
高家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缺的从来都不是钱财。
就算是再要拿钱砸下去，他定也要保住这份颜面。
更何况，若是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想必今天柳家的柳老爷也不会这般大胆！自己家中胆小怯弱的女人们，怎么也不会做出如此的让步和安排。
瘦削的大手因为愤怒无从发泄，只能紧紧地抓着座椅上的把手，他在暗中努力，努力想使自己站起来。
不过，他悲催且失望地发现，就算是借助了椅子把手的助力，他这孱弱的身子骨，居然还是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威风了一辈子的高老爷，从未想过自己晚年竟会如此被病痛折磨得失了雄风和霸气。
高老夫人眸光闪了几闪，看着身边儿子那轻颤的手，好几次欲言又止。
她多么希望儿子还能像从前一样，像从前一样说一不二，像从前一样霸气威严，像从前一样生龙活虎老当益壮……
今日这事，想必儿子见了心里定是极为难受的，她这个做奶奶的，都为自己孙子难受，更何况儿子这个做爹的，只怕心早已经揪起来了成一团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
如今没有儿子能撑腰和掌权的高家，已经不复以往的盛名和威仪。她这个寡母又一把年纪了，还能替儿子周旋多少，想想不禁黯然伤神，只是脸上神色还若往常一样，保持着一家之主母应有的端庄。
一旁纯粹是来‘找碴’的柳老爷和夫人则相对之下比较地得意，尤其是柳老爷居然还有兴致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慢慢品茗，偶尔与身旁相熟的宾客寒暄几句家常。
看得出来，这柳家对如今高家低调的亲事安排还算是满意的。而他们的目的，基本上也已经达到。
“高老哥，这喜气沾也沾过了，老夫刚刚才想起府中还有些急事等着老夫回去处理，所以，老夫就在这里先谢过款待打算先告辞了！”柳老爷‘得偿所愿’，再对高家无任何留恋，起身打算离开。
柳家的人要走，高家礼仪上自然也要表面上挽留一二的。
“这才只坐下喝了点茶水，柳老弟就要走么？一会儿吃完饭，留下来看戏吧，今日府里特意请了唱戏的班子，唱的那都是有名的戏，热闹热闹。”高老爷强自打起精神应付。
“不了，改日再聚吧！”柳老爷态度比较强硬，说完不等高老爷有任何回复，就已经率先起身离席，紧跟着柳夫人也随后离开。
本来那些宾客还想多留一会儿的，有些见柳家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估计也没什么热闹八卦可看，便也兴致缺缺地吃吃喝喝之后，识相地抹嘴走人溜之大吉。
一时之间，喜堂居然空荡了不少。
高老爷越发地心情郁结难受，这一场喜事办得……真是一点都不令人讨喜，没有一点好彩头。
人不少，就显得更冷清，那留下来的部分宾客，似乎也感受了气氛的冷硬和冷清，也不再久留，赶紧先后告辞离开。
等到四下里再无宾客之后，高老爷强撑着的情绪，这才似洪水泛滥一般爆发出来。
“砰”的一声，手边桌子上的一只精致茶杯，被他一手给恼火地扔了出去，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发出一声脆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地的时候，碎裂成了几半。而他自己也因为这愤然而起的一个动作，耗了大部分的气力，只能大口地喘着粗气，非常的虚弱且狼狈。
对于常人来说，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于病中的高老爷而言，却是愤怒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的爆发，竟累到人虚脱。
“你这又是何苦生气呢？不过就是一个让步罢了，和自己过不去有什么用？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高老夫人语声轻颤地责备儿子，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无可奈何。
没错，外人看来，高家曾经风光一时，家大业大，要什么不能得到？可是这人世间，就是有些东西，是你拥有再多的金钱财富，都无比拥有的。比如一个安健的身体，比如医治顽疾的神奇良药。
就是有座金山，高老爷病弱的身体，也无法得到有效的医治和根除，在这个医学相对落后的时代，谁又能幸免？
“哼，就是你们这群妇人……妇人之仁……做什么退让……高家的脸面……都丢尽了”越说越气，越气越是颤抖不停。
自己生的儿子，什么脾性，高夫人能不知道，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要面子，太过于要强，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气呼呼地摔东西，非要把自己折腾得更惨更不像个人样，才肯罢休，可是，她这个当娘的，除了心疼，居然发现自己活了一辈子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受苦，一日日这样憔悴下去，一日日虚弱。
如果可以，她愿意向老天祈求，祈求用自己的阳寿来换取儿子的安健，无论少要她这个老婆子少活多少年，她都是愿意的。
“是，是我妇人之仁，擅自作主把凌风的亲事改办得简单，以至于让本来在办喜事热热闹闹的高府，现在变得冷冷清清，客人都被吓跑了，是我让高家的脸面，都丢尽了，他日，我无颜对面对你九泉之下的爹，愧对高家的列祖列宗，这样总行了吗？”高老夫人也被激得有些恼火，一心为了这个家，一心不想让这亲事中途再闹出什么乱子，只求能安然顺利地完成，只求尽快结束好让儿子能回去好好休息养着身体，怎知，好心办了坏事，还是招惹儿子不高兴，还是让高家蒙羞？她到底还是做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