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人荒郊访瞎子
说荒郊野岭一点都不过分，夏曦瑶去过富人区，住在普通的居民区，也见过贫民区，但是就是没见过在山丘脚下破屋子住的人。不过屋子周围简单围了一个栅栏院墙，上面攀附着叶子浓密的爬墙月季，粉色的花朵十分显眼。或许种了很长时间，这花藤还有包围屋子的趋势。屋子后面种了两科芙蓉树，枝杈张开像伞盖，树尖比屋顶还高出几寸，正是花开的季节，随风带来的香味让夏曦瑶感到惊奇不已。屋子前面又开出了一小片田地，种着种类不多的蔬菜，看起来倒是不错的生活。恩，他交完税之后应该也不会剩什么了吧……
“要说这地方挺好的啊，背靠山，面朝湖。”夏曦瑶点点头，像个小大人一样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是不是就是风水上说的藏风纳气、堂前聚水啊。”其实她真正羡慕的是这一大片的花朵和散发着芬芳气味的芙蓉树，若是再种个梨树桃树樱桃树之类的，能吃到水果就好了。还应该再养两只鸡两只鸭一只鹅，还能吃蛋。
听到她这话，不仅季浩源笑了，就连屋子里面都传出了笑声：“你这小奶娃懂得还真多啊。”
“咦，里面真的有人诶。”夏曦瑶在季浩源耳边压低声音说，“我还以为这算命先生可能会去四处行骗呢。”
“别乱说。”他伸出食指，弯成钩，打一下她的额头。
夏曦瑶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得听不进去不知悔改的样子。这才是小女孩该有的神情，灵动开朗眉眼带笑。
“晚生季浩源，请先生安。有些问题想要叨扰，不知道先生方不方便？”季浩源对着门板恭恭敬敬作揖，上半身完全就和地面平行了。
夏曦瑶也学着他的样子摆出这样的动作：“先生，上次你给我的书我看了。”她没学过这些文人交流的恭敬语，半天才挤出这样一句话。这种感觉就像是便秘的时候在厕所里难过的想要挠墙，她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很形象。
“我真怕你们这样文绉绉的，快进来快进来。”老瞎子打开门，“这天气可真热，还是开着门好了。”他只穿着一件薄汗衫，右手不住扇着扇子，鼻子上还挂着那副黑色的眼镜。
季浩源和夏曦瑶进门之后发现，屋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他们两个能够坐下的地方，一个简易的土炕上铺着凉席，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也都是他出门算命时的必备物。
“这是你编的？”老瞎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夏曦瑶的小包，他嫌弃地用拇指和食指提溜起来，前前后后看了两遍，“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就不能找个东西把它撑起来，弄得好看一点，也亏得你还有信心把它带出来丢人现眼。”
这一句话说的夏曦瑶臊得慌，她学东西快，聪明，几乎做什么事都能得到里里外外的夸奖。现在，被老瞎子这么一说，倒真的觉得自己膨胀的太厉害了，也是，这东西她也觉得不怎么好看的。但是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比较完美的作品，她也不再过多纠结了。
“可是，我就是按照书上的步骤来的啊。”老瞎子口气太重，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自然也有不理解的含义。
“书能当饭吃么？你就只会自己看书，一点都不动脑子的么？”老瞎子气的用扇子骨打夏曦瑶的头。
“哎哟！”她叫了一下，拿手捂着头往后跳，这东西打人是真疼。
季浩源也觉得疼，连忙上去检查检查，对老瞎子说：“先生，打头可能会让人变笨的。”
老瞎子：“……你还会睁眼说瞎话？算了，下次打手好了，就只打左手，左手不用吧？”这小子还真护着她。
“谢先生。”还没等夏曦瑶说话呢，季浩源就先谢上了。
“我用左手的，我要用左手端碗。”虽说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夏母在教育孩子礼仪上还是很下功夫的，要是把碗放桌上吃饭的话，会被她妈用筷子打的。笑话，打手就不疼了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搞得跟她没有背上课文或者没有完成作业一般。
“到现在还想着吃！”老瞎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行了，你要是多动动脑子我就不这么说你了。”
“我知道了。”夏曦瑶一本正经点头，话头一转，将眼前的问题叉过去了，“先生，上次的八字您还看出了什么么？”
“额，关于这个问题嘛，”老瞎子支吾了一会儿，然后问季浩源，“你是不是入佛门了啊？”
他看了一眼夏曦瑶，这才说：“还没——”
“那就是了，虽然还没进，但是心里已经想了啊。半条腿都踏进佛门了，所以有些东西我这看不清楚。”老瞎子冲着他眨眨眼，看季浩源什么反应都没有，想起自己还戴着墨镜，于是就把他拉过去，“说真的，为了你们两个人好，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去皈依了为好，啊。”
“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季浩源又看了夏曦瑶一眼，似乎有点不想让她知道。
“不可说不可说，反正这女孩子不是你能控制的，早点放下执念啊。”老瞎子扇扇扇子，然后大声说道，“无为而治，一切都逍遥。”
夏曦瑶听不懂，歪着头看他。
“恩，以后再跟你说。”老瞎子拍拍她的头，“不过你这性子确实该收收了，情绪也需要好好控制一下，就该找些磨练心智的事情给你做做。”
不要啊，夏曦瑶在心里哀嚎，她做事确实三心二意又受不了枯燥无味，这一说磨炼，季浩源还不得把她折磨死啊。
“说起来，你这女娃娃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以后就我来教你学习怎么样啊？”老瞎子低着头与她平视，将自己的墨镜滑落到鼻子上，“我可还没收过徒弟呢。”
“你要教我什么，教我算命？”夏曦瑶警惕的看着他，“我要是学会了这个，以后会不会也像你一样，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你就算是想学，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悟性和耐力。”老瞎子将墨镜推上去，把眼睛遮住，骄傲极了，“你爷爷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通晓人事，你若是能学到我十分之一，保你以后的路不会太难走。”
夏曦瑶微微收了下颌，抬起眼皮看着他，嘴巴一瞥，表示不信：“你现在都食不果腹呢，我要是学了你十分之一，是不是以后也只能住这样的房子。夏天拿破碗接雨水，冬天拿纸糊窗户，一年都吃不上几顿肉？”
“这样的房子怎么了，我住着开心。这尘世纷纷扰扰，统统都干扰不到我，我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老瞎子展开扇子扇扇，挺直了身板看着门外，湖面平静，“你这丫头，果然是物欲太重、情欲太重。哎——”这最后一声叹息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
“你研究风水研究命理不就是为了大富大贵么？”夏曦瑶一直都听身边的人说“既然这些算命的这么会算，怎么不算算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啊，怎么不给自己摆个什么阵化解一下灾厄呢”，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你连自己的处境都救不了，怎么能去救别人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得好。”老瞎子一拍巴掌，走到自己桌子后面，从一个箱子里面翻出一本书翻了翻，然后递给夏曦瑶看。
夏曦瑶：“……看不懂草书，也看不懂鬼画符。”笑话，她可是连楷书都没学好的人，已经写了好久的“永”字了，季浩源还是觉得不满意，觉得她笔力太弱，正所谓“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她那字比墨猪还不如，一下笔就是一大坨，季浩源只希望她以后不会长的跟她写的字一般丑。
“哈哈，就你这个样子还想跟我老爷子论道，差得远呢。”老瞎子将书收起来，“好，那我就先给你讲讲什么叫好命。你以为的好命就是有钱有权是不是啊？”
夏曦瑶想想身边的人，季浩源蓝雪臣丛冉宁鸢儿算是一类，自己容芷还有其他人算是一类。恩，有钱有权确实就是命好嘛，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还能上学。来的时候还因为鸡汤的事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更让她觉得有钱的好处，此时一被他问出来，她便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了。
“庸俗！”老瞎子撅着嘴，唾沫星子从他嘴里喷出来，吓得她赶紧往旁边躲了一步。
夏曦瑶：“……这怎么就叫庸俗了，风花雪月什么的不都是有钱人玩的么，要搁平常人家，连书都不一定能读上几本呢。哦，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不也是想着一朝登上金銮殿，光耀门楣衣锦还乡的么？反之，就像是诗圣，在无权无势无钱之时，空有一肚子的学问，却连孩子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