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第二周文思就找到了答案,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外号科学家的杨冬。杨冬是个文思的大学室友,不过她不学新闻,反而是个工科生,文思和别的室友一直叫她科学家。杨冬大三就进实验室,大四就参与大项目,不过研究生报送去了一所更牛的大学,在另外一个城市。
现在杨冬的新项目就在文思所在的D市,难得来一趟,现在杨冬跟文思一起住。文思觉得日子开始过得美好起来,每一天从睁开眼后香喷喷的早饭开始,下班后回家有热腾腾的靓汤喝。
礼拜三这天文思收到的线索并不多,中午难得有空,她坐在窗口晒太阳,突然接到一条心的爆料。爆料人留下的信息很简短,一个小车司机欠了手下工人的钱,被人堵住了正在要债。这件事情看上去很普通,不过文思注意到,据说堵人的只有一个人,而且就是这样一个消息竟然同时有三个市民打电话来爆料。除了感慨这个城市的市民都很八卦,并且很有爆料人的职业素养之外,文思自己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具体的就等她到了现场再看了。这稿子没多大意思,不过反正现在有时间,她也不介意去跑一跑。
接到爆料的时候是12点15分,文思坐上车的时候是12点45分,等司机从堵得一塌糊涂的市中心到达事发地点时是1点36分。
因为怕事情在她到达前结束,文思看了很多次手表,把时间记得很清楚。
原本她还担心会找不到地方,不过一走近工地,她立刻看到了一堆围在一起的人,骑着自行车电瓶车的一看就是路人的人围在一起,这些人为文思指明了方向。
好不容易挤进去了以后,文思看到了传说中的债主,开着某豪华车的房地产商。而讨债的那个工人,不同于她事先想象的那样处于劣势,此时此刻,他坐的位置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因此显现出非同一般的强势——他开着吊车,正坐在大吊车的驾驶座上。
从围观的人那里,文思很容易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很简单的经过,房地产商拖欠工人工资,今天来视察的时候正好被人堵上,要求结账。房地产商死赖着不肯,这工人也是个死硬派,当场就用大吊车的铲子把他的小汽车架了起来。两个人隔着窗户对骂,就是不肯让步。
文思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骂架的尾声,这场对骂的确称得上是精彩纷呈,但是很显然,明天的报纸不可能登出来的。所以文思沮丧之余就有点走神,晚上杨冬会做什么好吃的呢?正在想这些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巨响和身边的人猝不及防的尖锐叫声,发生了什么事?文思茫然地回头。
映入她眼帘的是她终生难忘的一幕,大吊车的巨大翻斗砸在了小汽车的车顶,车顶凹陷下去,原本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的那个房地产商的头不见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这个人已经变成了尸体。
文思抑制不住地也开始跟着身边的人尖叫起来,她一边叫一边问,“那个人的头呢?”
有一个男人隔着人群回答她,“头被打进肚子里了!”
头被打进肚子里了,文思艰难地转头,跑开几步,开始剧烈地呕吐。她距离尸体的距离是如此之近,眼前的景象如此恐怖,她已经无暇再去想其他。是有人报警的声音提醒了她,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努力让手平稳下来,拍了几张照片。
这次警察来得出乎意料的快,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情从电话里听起来也十分耸人听闻的缘故,范周不在,文思拖着打晃的腿,苍白着脸上前试图套点消息。
被问的警察一脸厌恶,“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会来干这个,还是快点回去吧。这地方不安全。”
的确,还留在原地的大吊车此时看起来格外可怖,像一只狰狞的怪兽,明明是站在太阳底下,文思还是感觉有寒气从脚底传来。人群很快散去,现场也没什么人可以问了,文思一个人慢慢走出去。
接下来的问路,坐公交车,全程她的脸都惨白惨白,一看就是受了重大的打击。倒有好心的乘客给她让了座,等她辗转回到报社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
回到报社以后,文思就开始对着电脑发呆,她清楚地知道,任凭她笔下生花,这种类型的稿子基本上是没办法发出来的。先不提自己早上虽然很闲,也跑了好几条小稿子,别的记者今天也还有一大堆稿子,本来版面就很紧张要靠抢。农民工讨薪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卖点,再加上后面的血腥后果。配图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导向性的问题,文字估计也发不了,毕竟他们这是市民八卦琐碎新奇的社会版,又不是恐怖小说。
这条稿子她确实抓不出点,看了看手机拍下来的图片,果然,当时手抖了,大部分都模糊不清,唯一的一张照片是她对着大吊车拍的,把照片上传到电脑上放大以后一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吊车司机的脸,那是一张非常平静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文思觉得那个司机好像在笑。非常淡非常淡的,轻松的笑容。好像是在说,这件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文思甩了甩头发,怎么可能,应该是自己美剧看太多了,一天到晚看那些破案的电视剧,看得魔怔了。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好不容易撑出了几百个字,说不上满意,但是确实写不出点,就直接发给发稿编辑。
发完之后文思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