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湛明笑起来很亲切，桑锦幽比较害怕大伯，那人的眼睛总像是在算计什么，似的。
"多谢二嫂关心，大厅那里等着呢，我陪二嫂一起去！"罗湛明保持适当的距离，放慢步子配合她。
"好！"
走到前厅，来人竟然是宰相府的大公子何文浩还有总管何顾。
何文浩丝毫不介意桑锦幽是女流之辈，直接一个大大的拜师礼道："多谢罗二夫人救了舍妹，虽然是无心之举，可是没有您，我妹子这辈子就毁了。"
桑锦幽赶紧回礼道："二小姐没事了吧？我与二小姐是朋友，她没事就好了。何公子不必如此道谢，都是我大哥的功劳，我并没做什么。"
"桑锦桓，我自然会谢他。你们桑家好样的，以后文浩自当倾力帮忙。罗湛明，你哥好眼光，娶了桑家的女儿！"何文浩跟罗湛明也是认识的，不过两人身份不同，倒是交集比较少。
罗湛明笑道："自然是。"
等何文浩准备走的时候，桑锦幽命人拿了一些压惊的补品，"二小姐受了惊吓，好生照顾她。等到可以的时候，我去看望她。"
"自然会，那采花盗死了还好，如果还活着，我决不让他那么轻松地死。二夫人，以前只觉得你太胆小，如今看来是我狭隘了。相比来，那些所谓的朋友，如今只会嚼舌根。"
罗湛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清者自清！"
"嗯，以后谁敢再干乱嚼我妹妹和蒋家小姐的舌根，我绝不放过他！"
桑锦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罗湛明皱眉问道："蒋家小姐？"
何文浩笑着点点头道："你们的合离轰动金陵城，罗湛明，就冲这点男子汉的担当，我敬佩你！"
何文浩笑着走了，桑锦幽给梅兰秀珠使了个颜色，三人小步往里走。
"二嫂，请问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罗湛明认真地看着她，执着要一个答案。
桑锦幽小声道："蒋欣茹说不要告诉你！"
"二嫂，不要骗我！"罗湛明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那天我是先碰到了欣茹被采花盗抓住，才误打误撞救了她和二小姐，不过她们都好好的，采花盗没对她们做什么。她说你快秋闱了，这些事就不要告诉你了……"
"二嫂，我知道了。我，我有事先回房了。"罗湛明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了。
罗湛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关上门靠在门上，脑海中不停浮现蒋欣茹跟他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她要的是更好的荣华富贵，他奋斗了三年才有中科举的可能性，至少还要三年，他才能当上四品官员，这距离她的期望太远！又或者，他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官吏，所以他放了她，给她傍身之物，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她想要的生活。
这一切，他都错了吗？
打开房门往外走，来伺候的丫鬟行问道："三爷，墨已经磨好了。"
"我要出去一趟，下午不必给我准备晚饭。"
从大厅离开的时候，看到桑锦幽正和贴身丫鬟整理那些谢礼，"二嫂。"
"要出门去？"
罗湛明认真地回答道："嗯，我该去看看。不管现在什么关系，出了这种事，我都不该不闻不问。"
桑锦幽拿起桌上的一个食盒，递给罗湛明道："这是相府送来的糕点，你也不能空手去。"
"谢谢二嫂！"
"自家人不必言谢。"
看见罗湛明提着食盒离开了，桑锦幽不太清楚这两夫妻之间的事，只是希望都好好的。
回到房间，看着空荡的房间，鼻子发酸了，她又该怎么办？
***
站在蒋家大院侧门边，罗湛明抿着嘴，犹豫地看着远处的大门，他和蒋欣茹的合离并不顺利，蒋家人甚至闹到了他的书院，有同窗友人问他为什么不直接一纸休书扔出去，罗湛明无法解释，蒋欣茹是他的劫数，没有理由，就是无法对她狠下心肠。
站了片刻，一直握着食盒的手掌都出了汗，罗湛明眉心一蹙，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姑爷？！"正要出门的老妈子瞧见他，震惊地站在台阶上，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想过会被蒋家的人认出来，罗湛明只好挺直腰板转过来，见那人是蒋欣茹的奶妈，便表情淡默地了一声。罗湛明是文人，文人总有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傲气，除了家人，外人面前，那是宁死都不能损一丝傲气。
看了一眼罗湛明手里的食盒，老妇人拿不准他是专门来的还是路过，见罗湛明没有打算问问小姐的近况，不过照着合离给小姐的那些东西，姑爷肯定对小姐还有情。
虽然蒋欣茹是她的主子，但是她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从当了蒋欣茹的奶娘后，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小姐身上了。小姐心里绝对有姑爷，不然这段时间不会这么消瘦！
老妇人主动开口道："小姐在城外斗门镇的宅子养身子去了。"
"嗯，那就照顾好她。"罗湛明的手收紧，淡淡的书卷气息，带着一丝不易亲近的冷漠。
一阵风吹过，风入衣领，罗湛明突然觉得愤怒，他真是迷了心窍才来这了。平白让下人看了笑话。
看见罗湛陌转身要走，老妇人一时着急，赶紧小跑上前道："姑爷，小姐这段几日不好过，外面的风言风语让小姐在家里都待不下去了，这才去了别院，走之前还病着。"
老妇人说完一直在偷偷观察罗湛明的表情，想要找出一点姑爷还心疼小姐的蛛丝马迹，可是读书人的心思哪里是她一个下人能揣测的出的？
罗湛明走到大街上，看着两边的路，内心正在挣扎……
"咳咳！咳咳……"蒋欣茹靠坐在亭子里，脸色苍白地望着花园发呆。
"小姐，该喝药了，大夫吩咐了您不能吹风，还是回房吧！"贴身丫鬟小悠脸愁得脸都挤作一团了。
小姐自从来了别院，更不注意身体了。
蒋欣茹回头瞥了一眼药，看到药碗旁边的碟子里放着几块蜜饯，心情更差，再瞧一眼周围的环境，没有来一股怒意从心底涌上来，"我说了我要吃徐记的蜜饯，你拿那种东西糊弄我？咳咳！"
"小姐，徐记的蜜饯每天限量供应，以前都是府里的李满采卖送到院里，您现在……"小悠怯怯地咬着下嘴唇，越说声音越低。
这是蒋欣茹从来不知道，每天都有各种口味的零嘴会送到她面前，吃习惯了，如今失去了才知道那是罗湛明对她的心意。
想到罗湛明，就会想到最近金陵城里的传说，她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却乌鸦进了墨池！
她虽然想要攀高枝，可是如今她名声已经臭了，谁还会要她？
眼眶溢出泪水，蒋欣茹伸手撑着下巴，背对着小悠，硬生道："药放着，别在这烦我！"
"是！"小悠赶紧放下药碗，小碎步退出院子。
等丫鬟离开了之后，蒋欣茹终于忍不住委屈地趴在横栏上小声啜泣，"呜呜……你怎么……呜呜……怎么可以不理我了……"
不知哭了多久，身后有人靠近，罗湛明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安慰她一下，之前蒋欣茹就不喜欢他太亲近她，如今没了夫妻之名，他更是没有资格再碰她了。
伸出的手，最后还是握成拳头放在身侧，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点心一一端出来。
蒋欣茹听到身后的动静，连忙抹了眼泪，才愤怒地转过头，"小悠，你敢违背我的命令！"
看清来人，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罗湛明看了一眼桌上满满一碗药，眉头皱了一下才道："又不好好喝药！"
"我……我，你……"蒋欣茹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不是在家里准备秋闱吗？
明明之前她想要出去郊游让罗湛明陪她去，罗湛明都从没答应过，现在时间更紧了，他怎么来了？
突然想到什么，蒋欣茹急忙从罗湛明身边跑疾步走过，直接出了亭子离开了。
罗湛明手尴尬地放在食盒上，她就那么不待见他吗？
等蒋欣茹整理了妆容小跑过来，亭子里除了那盒点心，哪里还有罗湛明的身影？
"小悠？小悠！"
"小姐，您找我？"小悠小跑过来，看着蒋欣茹。
蒋欣茹指着亭子，问道："姑爷呢？他人呢？"
小悠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姑爷？小姐，姑爷怎么会在这里？您不会烧糊涂了吧，我还是再去把大夫请来吧！"
蒋欣茹扭头骂道："你才糊涂了！姑爷来了都不知道，我要你能做什么？还不去追，如果人追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小悠看着蒋欣茹冷下来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跑出去找人了。
看了一眼亭子，蒋欣茹低头看看自己穿的嫩黄色袄裙，心里的失落满满当当，她特地去换了去年他给她做的衣服，当时她不喜欢这个颜色，就一直没穿过。
走进亭子，拿过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蒋欣茹笑中带泪，"罗湛明，我穿给你看了，是你不等我，活该！"
罗湛陌生气了，桑锦幽不知道为什么，却很确定他生气的对象是她。
每晚烛台燃尽，她等待的丈夫也没回来，这样的生活很平常，娘的生活就是如此，桑锦幽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承受，实际上她却越来越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