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多吃一些再去地里吧，你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沈氏很担心地看着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的赵月如。
“我已经吃饱了，而且忙田地里的事就是要趁早。“赵月如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往田地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都觉得自己腹中很空虚，就吃了一小碗粥怎么可能会饱呢？但是家中的米粮算上她昨天用卖菜赚的的钱买回来的那些，撑不过一个月。
地里没有生产，就必须要做好未来一个月都没有收入的准备，沈氏已经老了，月秀还需要长身体，自然就应该把大部分吃食让给他们了。
赵月如苦恼地站在田坎旁，干净的田地，连一根杂草也没有，明明前几天才新翻过，松软的泥土却逐渐紧贴下来，越发的平整，而一无所有。
前几日地里还剩下一些幸存的植株，它们在自己的精心呵护下早已成熟，昨天赵月如把所有的蔬菜都背到市场上卖，赚来的钱全买了稻米，家中还剩下之前那些白菜。但那些存粮还是敌不过现实，土地里一无所有，后面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她没有想过要告诉沈氏，地里到底出现了怎样的状况，她只能说，一切都很好。家中现在可以利用的也只剩下曲辕犁，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这是一种很新鲜的工具，他们不会轻易信服，而且赵月如试过，曲辕犁是不能由女人来使用的，那太费力了，男人来做会更好。
赵月如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从田坎翻到田地里，她就是想做这样幼稚的行径，因为现在不管是做什么，都只能是一种浪费。
她微微弯下腰，捡起田地里的那几根枯木枝，现在不做这些闲事，总不可能跑回家告诉沈氏，地里什么都没有，那样非但帮不上她什么忙，反而会在沈氏心里添堵吧。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容忍自己的画布上出现一丝污点？在我看来，你捡走的可是生机啊。”男人爽朗而清澈的声音在身后想起，赵月如却完全不会有微风拂面的感觉，她的心现在是躺在沙子上接受太阳的炙烤。
她把手上的枯木枝用最大的力气甩到一边，可是内里已经被蛀空的枝干还是太轻，它胜不过空气的阻力，甚至没有飞过这片田地的一半，就已经掉落在地。
赵月如叹了一口气，才站起身子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眯着眼睛望着站在一旁的慕容越：“树枝是属于树根的，这片土地需要真正的生机。”赵月如又叹了一口气，“哪怕是野草也好啊。”土地里一无所有。
“我都听说了，没钱买种子吗？”慕容越完全没有替跟谁借的问题，想来一个长工更加知道世态的炎凉。穷人嘛，根本没有种子可借，富人嘛，嗯，富人只会榨干穷人。
“是啊，你有办法？”赵月如的眼角往上挑了挑，仿佛对这件事产生了质疑，他一个长工要种子来，也没地儿种啊。
高大俊逸的男人只是站在那儿，粗麻布织成的衣服是土一般的颜色，衣摆偏偏随风而起，说不出的好看。慕容越朝她勾了勾手，等到赵月如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了几步。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这是去山里的路。“田地周围的环境并不是平原，周围都是有山的，田地被簇拥在小山中间，慕容越正是在领着她往一座山的方向走。
赵月如的内心一直在不断地说着话，她现在就像是坐上了出租车的小女孩，发现回家的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条，但还是坚持观望着，也许只是换了条路，目的地是一样的呢。
她以前从来不轻易相信人，这世界只存在利益的关系，人与人之间，哪怕是亲人，也不可能有过于纯粹的交情，每个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那么慕容越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要远离。但是因为不知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小心树枝。”赵月如抬头，看见男人用手拨开拦路的树枝，让她过去，她连忙收敛了心神，正视起眼前的道路。
慕容越已经带着她远离了大道，选择了一条小道，或许更倾向于没有道路，这里看上去人迹罕至，树木恣意地生长着，满是荆棘。一路上，赵月如不仅需要撩起裙摆从荆棘上跨过去，甚至是从密布的荆棘下爬过去，一抬头就会被木刺勾连住头发。
各种各样的绿从眼前的闪过，抬首时会觉得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绿色漩涡里，漩涡的中间是天空，它被绿叶干脆利落地划破，又从绿叶中凸显出来，逃脱了绿意的天空，便告诉赵月如，她很快就要从林丛中穿过，迎接一片新的天地。
“看，你要的种子。“慕容越伸手指了指前方，赵月如就很快地跑出树林，另一片天地就出现她面前，良莠不齐的稻穗形成一片金色的海洋，不是极其耀眼的金色，而是淡淡的，类似于枯黄色的金。
“那个没什么用的，野草罢了，你看看这些辣椒。”慕容越不明白赵月如为什么会这么惊喜，一堆野草罢了。
赵月如却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直接往下面的斜坡跑去，期待自己能够很快地到达那片野稻田中。
在她的两只脚都已经踏上那片斜坡时，她却发现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泥土是湿的，湿到完全没办法掌控，像是短暂地敷到墙上的烂泥一样。
她脚下的泥土在往下滑，甚至有着越来越控制不住的趋势，她的脚完全地陷入了泥里，被触手一样的泥土拉向堕落的深渊。倾斜度很高的斜坡，她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动，下方有一些荆棘，她决不能就这样掉下去。
“拉着我，我拉你上来。”赵月如看着那只对她伸出的手，却摇摇头，她一定要下去，如果没办法下去，她一定不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对不对。
男人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叹了口气，执拗的小姑娘，过程很艰险也不会想要放弃吗？男人估计了一下，赵月如现在勉强还能支撑一会儿。
他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转而解开了上身那件累赘的衣服，里衣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再也没有宽大的袖子，他朝着执拗的小姑娘再一次伸出手：“现在，抓住我的手，慢慢往下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