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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人间路
锦衣九歌
付青染
2058

夜淮钰那句话激起了夜君宁心底的倦意,“看来父王不摘下我头上的世子玉冠是不会罢休了,如此你就派人去查呗,左右你手里闲人大把……三弟不就恨我入骨么,让他去查,半日就能替你安排好罪证,如何。”

并不如何。

夜淮钰脸色铁青,他几乎要被眼前这个儿子的话气到喷火。

夜王府里一个孩子,老二性子温柔,老三嚣张跋扈,可二人总归愿受自己管束。唯有他……从来不受教不说,总是捡着他的痛处使劲儿戳。

夜君宁歪坐在房中,看了眼一地狼藉,颇有几分嚣张的勾了下唇角。知道这会儿他被自己气的说不出话来,仍是明知故问,“父王既然没其它的话可交待我便走了,弟弟要去外出做兄长的总要去意思意思道个别不是。”

“滚……”

“滚儿子是不会的,不若你示范一个看看……”

“逆子……”

夜淮钰想不明白,夜君宁与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任何时候都非得将他的火气挑起来。他气的面皮紫涨,一掌便朝夜君宁甩过去。

气头上的掌力自然不受控制,夜君宁又不躲,竟被结结实实打了一掌。那素色的衣服前头,居然滋滋冒出一缕黑气。

夜淮钰对自己的掌力很清楚,这一掌下去,夜君宁必然伤的不轻。可这儿子愣是连眼皮子都不肯眨一下,“父亲的功力,看来又精进了,不错。”

“……”夜淮钰终是没了再说什么的力气,挥挥手让夜君宁走了。

书房里闹成这样,夜攸然气不过,“大哥,你又何必执意要惹王爷生气。”

“攸然你没看出来么,他不过是借着自己的怒气想要试探我一二,看来……有人盯上我们了呢。正好,老二不是要去淮州么,咱们也去淮州散散心,顺道给明天一个惊喜,那小子也该想我们了罢。”

剑眉星目,气质绝伦的夜君宁,位居大央皇朝七公子之首,这份由皮相而来的名声,自然不是虚名。

即便两人相处多年,夜攸然还是无法适应他这含笑的模样下,无时无刻不在酝酿的杀戮。

静若仙,动若魔。世上再无一人,能如他一般,将玉面修罗四个字,演绎至极处了罢。

夜攸然垂了眼皮,“可我们这一走,王府这边乱了怎么办?”

“乱?”

夜君宁哈哈大笑,走出门去,甩了夜攸然一个挑高的尾音,她追出去时,只见那人已向王府的出口那里去了。

二公子夜君恒要往淮州处理布坊之事,如今入冬在即梁川营的棉服事大自然不能拖延。这会儿夜君恒只怕正要出门,他难不成真要去告别?

夜攸然跺脚,跟了过去……

淮州,夜凉如水。

秋中时节,南北交界之地原不应该冷成这样。路欢里三层外三层套了不少衣服,还是冷的牙齿打架。

路欢一个人站在小院的树下太久又不肯说话,幼小的儿子有些害怕,半响终是忍不住扯扯她的衣角,“娘亲,困了。”

路欢低下头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里犹透着几分水光,像是哭过了。儿子揉着眼睛一脸呆萌,对她眼睛里的水光视而不见,“困了。”

路欢蹲下来抱紧儿子,“珍儿,干娘跟干爹都死了,以后,娘只有你一个人了。”

儿子路珍在她怀里寻了个温暖的姿势,“娘,干娘跟干爹死了会变成星星么?以前干娘说的,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保佑我们的。”

路欢是个不会哭的人,她也没有于归的巧舌,这会儿思绪跟不上,并不知道要如何跟儿子解释死这个字的含义。

孩子等不到回答在她怀里动了几下,“娘,你不要难过,以后珍儿会孝顺你的,珍儿以后都不闹你了。”

“嗯……”

所以人都以为她没事,只有路欢自己知道,她就仿若是活了太久的老树,看似繁茂,树心已空。

将儿子照顾着睡了以后,路欢回到自己屋里,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的帐子,一时间想了很多事,可等她想抓住些什么,竟是什么都不曾抓住。

第二天,路欢发烧了,幸好烧的不算严重。

准时把孩子送到私塾,她到布坊以后便去了李奇那里。

“王府来信了,二公子已经出发,这两天就来淮州帮着处理这件事情。你将这些事情都整理一下,等二公子来了一并承报给他。”

“二公子?”

路欢意外,夜王府旗下的产业不少,这布坊根本不算起眼。虽说这事儿在她看来很有彻查的必要,可夜王府的二公子亲近来查这事儿……会不会有点儿重视过头了。

李奇解释道,“听说二公子不仅是来处理布坊的事情,也要解释那个成大夫在州府衙门口自杀的事情,这事儿影响有些恶劣,只怕……”

李奇打量路欢,见她眼睛周围黑的厉害,猜路欢昨天晚上必定没睡,叹息两声,“丫头,你这又是何必呢,大家都知道你跟于归的关系,如今这两个人都死的离奇,你便是难过一些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李主事,我真没事,您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于归跟成锋的案子,据说连宫里头也知道了,如今王府那边只怕也是因为脸面才会过问,可一块儿布料能定什么罪。只怕二公子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你可要做好准备。”

路欢点点头,“我有心理准备,成大哥太过偏激,我拦他不住,可我不会乱来的。”

李奇见她明事理,点点头,“那你忙去吧。”

从李奇的西院出来,路欢手心里都是汗。她忍着难受去后院将几名下人都召集起来,问了追查进度。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路欢又提点了底下人要紧之处,才把人都打发了。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禀告提供染剂的供应商来了。

按理接待人的应该是李奇,可这染料的问题是路欢在追查,接待自然也应该由她负责,“将人请进来。”

布坊招牌大,供货方自然也都是长期的。

双方彼此间知根知底,路欢见到人后便没有打肚皮官司的心思,直接将火麻的事情讲与对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