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人来人往的，六言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仿佛是真的她听错了，她还维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然而卫洺冷漠的从她半环着的双臂退出来，朝后几步和她拉远了距离，“满意了吗？”
看着六言不明所以的眼神，他冷漠着脸又问了一遍，“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她还是一头雾水，可能看得出，他眼里的冷漠不是伪装，而是和以前一样，那么久来总是对着她的厌恶和疏离，明明刚才还和说情话一样。
或许他懂得，这样比跟她昔日的好朋友一块站在她面前来说，这样更能够伤害到她。
“还好吧。”应六言兀自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还是做不到风轻云淡了，哪怕两年来的磨砺。
卫洺微扬下巴冷傲的看着她，“既然如此，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可以吗？你害我害的还不够吗？”
六言怔了怔，好像也是，因为那次醉酒表白的事情害他被取消了保送全国最高学府北川大学的名额，后来还因为两三次看见她和别的小混混打架帮她而挂了不少彩，高三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还因为送她去医院而耽误了考试被家里人禁足了一个多月，反正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多，可他是班长，不得不管。
每次卫洺都是冷着脸帮她的，她总想着，班长也不用管这么多事吧，也许只是故意掩饰，其实他是喜欢自己的，所以更加赖着他。
直到临近高考的两个月，她去药店买胃痛的药，在很后面的架子找，站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男生在柜台旁边结账，她很快就认出来是卫洺了，他的背影她不知看过多少次。
而当她想上前打招呼的时候，看到他结完账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她去结账，然后看见收银员把之前的小票扯下来随手一扔，离她的手边不远，所以等到她拿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就顺便拿走了那张小票。
出了门好奇心促使着她展开了那张小票，然而上面的三个字让她犹如当头棒喝。
等到她悄悄跟在卫洺身后，亲眼看着他进了一家小宾馆以后，仍旧不死心的继续蹲在门口守着，一个穿的很严实的人离开后，卫洺也紧跟着就离开了。
很明显看得出他们是一起的，虽然不认识，但很明显看得出，那个人是个女生。
她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第二天怎么坐到教室的，只记得自己一整天都盯着卫洺的背影看，希望把他看出个洞来。
下午她就认出那个女生了，就在隔壁班，她来找卫洺，放学的时候卫洺并没有走，而是帮忙打扫教室，六言在楼梯的另外半层上坐着，直到所有人都走完了，卫洺才下楼，和那个女生一前一后，他们看不见她，她却正好能看见他们。
“什么时候给我钱？”女生在楼梯上停下来，说的很直截了当，“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听见卫洺低吼，“你疯了！在这说这些？”
“我不管！”女生根本不在乎，看起来情绪很激动，“你说了你会负责，再拖下去会被别人发现的！”
“钱我会想办法，给我三天时间，你先回家吧。”卫洺叹了口气，把她拖走了。
那天她在楼梯上坐了一晚上，夜漆黑漆黑的，没有月光，些许星光也无。风吹进楼道里面好像怪兽的低吟，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暗了又把它摁亮，上面是打开的网页，是她以前从未涉及过的字眼：做手术拿掉小孩的价格。
等到天亮，她就跑去了学校的自动取款机，面无表情的看着里面哗啦啦吐出一大叠红色的钞票，然后上面的余额就迅速从五千变成了一千。后来她连剩下的一千也全部取了出来。
还早，学校里依旧没有任何人。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教室，从桌子里抽出自己一沓的信封，她把里面的纸抽出来撕碎，把那些钱一股脑的全部塞进了里面，信封变得鼓鼓的。
要封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从里面取了五张出来。
那些她曾经写给卫洺又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的信都被她撕碎丢进了垃圾桶。当她把信封放进他的桌兜里后，她背着书包，头也不回的跑出教室，跑出警卫刚刚打开的学校大门，一直跑到另一条马路上才停下来。
她站在依旧冷清清的街道上对着学校那个方向大喊，“混蛋！”
等她喊完，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卫洺，两年多来，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
六言怔了有一会，然后脸上突然挂起了嘻嘻的笑，“好啊，你把钱还我，我就不再打扰你啦！”
卫洺看着她脸忽然就涨的通红，他咬牙道，“应六言，你拿我当什么人？”
“嗯？我可亲可敬的老班长？我朋友的男朋友？还是,”六言顿了一下，歪歪脑袋笑意更甚，“我隔壁班老同学孩子的爸爸？”
“你再说一遍？”卫洺额角青筋暴起，他一把拽着六言的手腕，低吼一声，“应六言你以为你是谁？”
眼前的这个女人两年前不吭一声的不告而别，还拿那么多钱来侮辱他，现在还要再来侮辱他一次？卫洺恨不得掐死她，可好象两年的时光，她一点儿都没有变，无论说什么话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口来气他。
她的手被他拽起来，于是六言顺手就能拍到他的脸，“你不要这么凶，现在你也不是我班长了我用不着听你的话。”
突然又想到什么，她理直气壮起来，扬扬头，像只趾高气昂的小公鸡，“我可是你债主！你还不快供着我点，还对我这么凶？”
她的话总是这样，一直把所有的问题都带向无关紧要的事情，又看不出来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
“好，”卫洺深吸一口气，他松开六言的手，“我还，把你手机号留给我，我到时候打你电话。”
六言拿出手机摁了几个键，旋即笑眯眯的看着他，不出所料，他的手机开始响，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努努嘴，“喏，我的号码，记好了，我先走啦！”
他还是真的没换，也不枉她记着这串号码倒背如流了。
卫洺发愣的目送她离开，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未接来电，一串陌生的号码，只是，后面的四个数字却看着有些眼熟，0418。
他握着手机愣了很久，突然嘴边轻轻漾起笑容，0418，他在心里轻轻默念了一遍，他的生日。卫洺把手机号存了下来，备注犹豫了一下，填了一个字，言。
“我送你回家啦！”六言走过来，朝糯米做了个幼稚的手势，她动作潇洒的跨上车。
话在喉间哽了哽，糯米还是说了出来，“我帮你提东西吧。”只不过说的时候，就耳廓红了一周。
“行啊，”六言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正好我今天很多事情要做，就征用你做苦力啦！”
觉得今天要做些很多事，六言干脆和陆倚宁请了一天的假，糯米这几天伤还没好，陆倚宁也很仁慈的给他算带薪休假。
然而请假也是有代价的，陆倚宁乘机就敲诈了应六言一顿饭。
两人晚饭是泡面解决的，糯米原本纳闷她怎么选了这么偏的地方，忧心忡忡的观察着四周觉得很不安全，尤其是她晚上那么迟才回家，而进了门以后才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很好。
回去了以后刚好赶上落日，橘红色的夕阳如同从地平线燃烧起来的色泽，太阳落了一半，半弧仍旧是耀眼的光芒，来来回回三五只的飞鸟，翅膀也沾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糯米沉默无言的趴在玻璃上看着，他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好好看过夕阳。连六言在一边拿手机拍了他他也不知道。
照片里，他和玻璃投影的另一个自己相对无言，面色带着残阳橘粉的色彩，眼里尽是一片辉煌的颜色。
“姐，你一个人吗？”等到夕阳完全消失，天幕只剩下一片墨蓝，糯米收回视线问道。
六言盘腿坐在他旁边，额头轻轻抵着玻璃，眼睛仍旧望着远处，“算是我一个人吧，我爸妈都在国外，多少年也见不着，和奶奶长大只是奶奶去世了。”
“没事儿，姐，你还有我们，花冷可以做每个人的家。”糯米觉得自己提起了不好的事情，赶快安慰道，只是他真的太好奇了，应六言这个人看起来太无牵无挂了，潇洒的像一阵风，谁也抓不住她，甚至连她的痕迹也看不到。
“嗯。”六言轻应了一声，转而捏捏他的脸，“走了长工，吃饱饭赶紧干活。”
糯米又红了耳廓，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说姐，你再这么调戏我，我可能要喜欢你了。”
“哦是吗？原来糯米弟弟一直讨厌我啊？”六言站在地上，抱着胳膊看他，表情悲痛欲绝，“亏我天天风里雨里接送你，小没良心的。”
糯米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搭话，这些话他本就羞于说出口，只是刚才觉得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很想保护她。
“不用当真，这几天我天天在你眼前晃悠，这种错觉在你们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身上很常见，过一段时间习惯了，就知道只是朋友的好感不是喜欢了。”六言转而又说道。
看起来好像很正经，心里面又默默在想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年她也天天在卫洺跟前晃悠，也没见着他对自己有啥好感，看来是物极必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