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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珍珠女王
东陵不笑
2199

在锦城生活已经超过两年。纪珍珠还是会时不时的做噩梦。她总是梦到自己在冰冷的海水中不断下沉。那些水,从清浅明澈的碧蓝色变成沉郁的黑色,然后在她头顶不断压下来,将她整个人湮没。在幽暗的海底窒息。

那是过往遗留给她的噩梦。她总是试图忘记,忘却曾经发生的一切,还是想要好好的,以纪珍珠这个身份坚持活下去,把悲伤都沉到心底,她还是最明澈的南海珍珠。

南明岛是南海坠星湾群岛的组成部分之一。顾名思义,便是如同群星坠落在南海一样美丽的地方。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坠星湾有多少岛,老人们都说像银河里的星星一样多。整个坠星湾位于赤道附近,虽然炎热,但一年有长达十个月的夏天,风景秀丽阳光明媚,从上个世纪开始便是出了名的旅游胜地。一年四季,总有成千上万各国的游客从这里经过。留下各种各样的故事。岛上的姑娘们多数靠做导游赚外快。唯有纪珍珠是个例外。

珍珠家里世代都是渔民,常年漂泊在海上。自打记事起便在水上过活,一年在岛上呆的日子也不超过三个月。但全岛都知道珍珠是个顶顶漂亮的小姑娘。因为常年在海上晒着,晒出一身漂亮匀称的浅棕色肌肤。珍珠的眼睛就像南海最出名的黑珍珠一样温润美丽。当她盯着你的时候,除了黑珍珠你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墨黑墨黑的长发总是盘在头顶。最美的时候要数她跳到海底收网后突然从海水中钻出来的样子。海水在脸上凝结出晶亮的盐花,在南海明媚的阳光照射下,简直容光焕发光芒四射。

南明岛家家户户都想要娶纪珍珠回去做儿媳妇。偏偏在纪珍珠十六岁那年,海上起了大风暴,珍珠家里的渔船被风暴卷着撞到了礁石上。一夜风雨不辨方向,第二天清晨岛上的巡航员发现珍珠一个人穿着救生衣昏迷在浅海区,也就是因为那一次事故,她永远的失去了父母。

珍珠怎样也忘不了,母亲曾在风暴中的冰冷海域握着她的手说,“我的珍珠,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

然后冰冷的海浪将她们握紧的手分开。

她离开了南明岛,来到了锦城这个自从幼年时就开始向往的繁华都市。她想要屏蔽掉痛苦的记忆,好好生活下去。

只记得要勇敢,可是,一个人,要怎么勇敢下去呢?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无解,只是想着,先就这样吧,活下去,也许活下去就总有一天会知道答案。

从酒吧下班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锦城这个地方,四季的气候都很温和,只是每到夜晚的时候气温就会骤降十几度。一个人生活总是有些顾不到的时候,珍珠忘了带外套。正冷的瑟瑟发抖,沿着暗巷行走的时候,却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她被吓了一跳。听见断断续续的哀求声不断传过来。暗巷里的人形影影绰绰如同鬼怪一般,在这种地方遇见这种情况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转身拔腿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纪珍珠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间一声尖利的叫喊划开夜幕。她要离开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咬牙跺脚狠了狠心,干脆躲在墙角,偷偷拨了报警电话,那一端接电话的声音懒懒散散。她说了半天,怎么也没办法让对方理解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有多紧急。甚至,在她报出所在区域之后,那名年轻的接线员竟然懒洋洋的对她说:“又没死人,那种地方,乌七八糟的事情多了什么都要出警,你以为警局是你家开的啊?发现尸体再说。”

然后直接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纪珍珠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靠!红灯区难道就没有人权啊!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就这样离开算了,小巷中传出来的无助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大喊起来,“姐,你别怕,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过来。”

深巷中的声音停滞了片刻,在让人紧张到连喘息都不敢的片刻沉寂之后。有陆续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哀切的哭泣声。纪珍珠隔了许久,才有勇气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她穿过幽暗的长巷,停在哭泣的女人面前。

那个人抬起头,一张清丽的面孔上满是泪痕。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这是纪珍珠与许若叶的第一次见面。许许多多的故事,便从这一场不足为奇的遇见开始。如果不曾遇到过许若叶,也许就没有后来所有的一切。

但是命运原本就不是人可以预测的。就像这个夜晚,一时仗义的纪珍珠救了许若叶。背后的转轮便已经开始静静旋转。连纪珍珠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就成了她命运的拐点。

她救回来的女人叫做许若叶,看上去似乎还是个孕妇。

将一个孕妇丢在危险的旧城区酒吧街是不厚道的。所以纪珍珠决定帮人帮到底亲自送她回家。

结果,她竟然发现,许若叶住的地方,离她自己租的房子竟然非常近。

不能用近来形容了,根本就可以说是邻居。旧式筒子楼,两边独门独户的单人房间,中间一道昏暗的走廊。走廊四周被住户们堆着乱七八糟的废弃物品旧家具之类。看不清楚的时候动不动会撞伤手臂。但还好,房间都是有窗户的,住的舒适与否,单看自己怎么收拾。纪珍珠便是那种干干净净会收拾的体面女孩子。

听说这里原本是一间纺织厂的职工宿舍,后来厂子倒闭之后,厂房与宿舍楼都被陆陆续续的卖掉,上世纪的建筑,如果放在新城区,早就被拆掉一百遍不止了,但是旧城区,几乎已经成了被城市忘记的孤岛,所以这摇摇欲坠的老楼也没有被拆了。只能说是暂时幸存着,便被区政府租给了那些前来锦城寻找梦想,又没什么钱的年轻人。

整栋楼里,有年轻的白领,有落魄的艺术家,也有瘾君子,站街女,小混混,鱼龙混杂。纪珍珠在别人看来,便是从岛上来锦城的年轻打工妹,而许若叶,是为了躲债才搬到这里的。

纪珍珠住306,许若叶住309。两个人的房间只隔了两扇门,外加不知道被什么人丢在外面的一个破衣柜。

同是天涯沦落人,就这么算认识了,都是流落在外的单身女子。难免要互相照应着,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也就渐渐熟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