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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草木摇落露生凉
山河旧时忆
夜来
2712

一夜大雪过后,第二天一早,天地间只剩一片纯白,宋良夜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见到过小清,她不免有些担心,又想起那天小清被那些人围着欺负的画面,她就彻底坐不住了。

宋良夜正打算出门,突然看见远处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正朝这边快速跑来,她身后一串紊乱的脚印说明来人此刻非常心急。

心莫名慌了一下。

跑近了,才发现来的正是那天告诉她华欣华艺死讯的小宫女,她满脸慌张跑到宋良夜跟前,连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便慌忙道:

“不好了!小清出事了!”

宋良夜惊得跳眉:“你说什么?!”

“小清在睡房,被她们欺负了!”

听此,宋良夜顾不得多想,拔腿就往睡房那边跑去,速度之快让她错过了身后那名小宫女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一路狂奔到睡房,见睡房门正开着,宋良夜想也没想就直接冲了进去,四下一看才发现,哪有什么小清?睡房里根本连人都没有,安静得诡异,她心下暗道不妙,转身快步向外走去,可还是迟了一步。

宋良夜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群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罪奴所的掌事嬷嬷,扭着肥臀横眉怒眼地走进来,后面跟着罪奴所的其他宫女,皆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掌事嬷嬷站在人群之首,气势汹涌的开口吼道。

听到这个命令,原本在嬷嬷身后蠢蠢欲动的几个宫女立马上前来,一左一右地钳制住了宋良夜。

宋良夜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便也没有反抗,只是淡淡盯着嬷嬷道:“敢问我是犯了什么事?”

嬷嬷冷冷嗤笑一声:“大胆奴婢宋良夜,竟敢公然入室行窃,如今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狡辩!”

宋良夜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种蹩脚的栽赃理由,也只有这群人想得出来,她怒极反笑:“我还真不知道,嬷嬷所谓的人赃并获从何而来?这罪奴所里,有什么是值得我偷的?”

掌事嬷嬷见她不但不怕,反而还笑了起来,顿时火冒三丈:“你还想抵赖?好!既然你不承认,我就有办法让你无话可说,来人!把东西给我拿进来!”

话落,从人群后面走进来一个宫女,手上捧着一团黑色的麻布,她毕恭毕敬地将麻布呈在嬷嬷眼前,嬷嬷抬手摊开麻布,里面的东西显现出来,是几只缀花金钗,看起来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这就是在你屋子里找到的证物,”嬷嬷一脸得意的看着宋良夜,“此刻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良夜低头打量那几只金钗,片刻挑了挑眉:“这样式,这做工,确实是极好的钗子,”说着她抬头望向掌事嬷嬷,“请问嬷嬷,这罪奴所里,有谁竟能用得起这般好的金钗?”

听完,掌事嬷嬷竟变了变脸色,一时语塞得说不出任何话,半晌,才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怒道:“自然是咱们伺候得好,主子赏的!宋良夜,你就别再想狡辩了,既然今天你被我逮住了,那就别怪我不手软!”说着立马转头对她身后的几个宫女命令道:“把她关进小黑屋,好生给我盯着!”

那几个宫女应了声“是”,便齐齐上前扭住宋良夜,将她带去了小黑屋。

原本以为这是罪奴所的人陷害她的计谋,能找出来证物也在意料之中,可这证物却那么价值不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主子赏的?骗骗三岁小孩倒还可以,这罪奴所的宫女干的都是宫里最脏最累的活儿,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后宫里的那些主子?如果她真的是窃贼,又为何不将她移交内廷司,反而将她关进专门拿来动用私刑的小黑屋?

看来,这整件事情的背后,确实是有某个‘主子’在操控着,宋良夜掰掰脚趾头就能想到,会这么做的,也只有成天嚷嚷着要捏死她的珍妃了。

小黑屋,是真的黑,黑得不见天日,里面连一丝光线也没有,宋良夜被几个宫女扔了进来,伸手在黑暗中一阵摸索,除了几只从脚边飞快跑过的老鼠,她什么也没摸着,于是一叹作罢,干脆就地坐了下去。

在黑暗里分不清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隐约传来细碎的声响,宋良夜探了探耳朵,也只能听见是有人在交谈些什么,片刻之后,小黑屋的门缓缓打开,从门外进来几个人,又快速关上,宋良夜趁这个空隙朝外面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今晚似乎,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进来的人掌着灯,又点燃了烛火,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宋良夜这才看清楚,来人穿着一身金纹绣牡丹锦袍,披着一件上好的白色狐皮大麾,手上抱着一个暗金色的手炉,身后一左一右站了两个小太监,正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这不是珍妃又是谁?

宋良夜调整了一下姿势,四下环顾了一圈这个屋子,原来屋子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相反的,是什么都有,不过有的都是些看着就能让人胆寒的刑具,它们四处散落着,像是躺在地上冰冷的幽灵,每样刑具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暗黑色污渍,有新添的也有旧留的,分不清那到底是锈渍还是血迹。

“怎么,你怕了?”

珍妃开口,眼里有轻蔑的笑意,她缓步走到不远处的木桌旁坐下,随意地把弄着手中的手炉。

宋良夜勾起唇角:“一想到娘娘要对我动用私刑,确实有些害怕。”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耍嘴皮子?本宫说过,在这宫里,本宫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可你非是不听!”

字字句句皆是恨意,是啊!一想到那天晚上,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机想要让陛下宠幸自己,结果反而便宜了宋良夜那个贱婢,她怎能不恨?她恨不得将宋良夜剥皮抽筋,粉身碎骨!

“就算本宫对你动用私刑又如何?不过是贱命一条,你以为有谁会在乎你的生死?”

“既然我的命一文不值,娘娘又何必要这般费尽心思地取我性命呢?”

“因为你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珍妃突然失控吼道,“你们宋家的乱臣贼子,早该在两年前就死绝了!是陛下仁慈才留你一命,你倒好,不但不知悔改,还天天惦记着你不配得到的东西!”

珍妃冷哼一声:“就算你曾经和陛下有过婚约又如何?难道你还痴心妄想的以为陛下喜欢你?”

地上很凉,宋良夜缓缓站起身,“娘娘说得对,陛下万尊之躯,自然不会瞧得上我这样的奴隶,更何况,我还是个万人唾骂的罪人,与陛下有着无尽的仇怨,”说着她看向珍妃,“既然如此,娘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珍妃堪堪望着眼前立着的女子,无惊无惧,坦然自若,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平平淡淡,毫无起伏,可却都像尖针扎进她的心里,刺到她的痛处,她越是气愤,越是咆哮,就越是显得苍白,显得可笑。

珍妃神色一变,咻地捏紧手炉,指关节泛起阵阵青白,“宋良夜,你很聪明,也有胆量,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女子,说不定日后在这宫里还会有一段锦绣前程。”说着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只可惜啊,你还是栽在了本宫手里,你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本宫安排的,就应该明白本宫定不会给你活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引皇上!单这一条,你就是死罪!”

珍妃缓缓呼出一口气,脸上多了些得意:“当然,如果你不想受这份罪,本宫也可以成全你,只要你承认自己行窃的罪行,本宫便把你交给内廷司,让你能死个痛快,如何?”

死个痛快?

“呵,”宋良夜忍不住一笑,“娘娘恐怕威胁错人了,死得痛不痛快,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

“好!”珍妃猛拍桌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落,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太监狠狠道:“把她给本宫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