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柳老太君的那一瞬间，宫檀月的心才真正的落了下来，眼中的泪水也包不住了，赶紧过去抱住了柳老太君，一边哭一边急切的问道：“祖母让孙儿看看，伤到哪儿了？痛吗？”
柳老太君没有说话，一下一下的拍着宫檀月的背，给她顺气，听她骂那个该挨千刀的刺客，听她说要问皇上讨个说法。
“皇上在过来的路上。”柳老太君扳正了宫檀月的肩膀，抬手给她拭泪，温声道：“祖母没事儿，天塌下来祖母也倒不了。哎哟瞧瞧我这乖孙儿给哭得，待会儿你也要这样见皇上吗？”
宫檀月听罢赶紧擦了擦脸，摇摇头，道：“孙儿不能丢了柳家的颜面。”
颜面这二字宫檀月咬得很重，这是这会儿正跪在地上的宫傲天追求了一生的东西。
柳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柳家的颜面不需要我的孙儿来维护，真是个好孩子。”
宫檀月破涕为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讥讽。
这一丝讥讽在转头看向宫傲天时，骛地放大了数倍。在老太君看不到的时候，眼中的讥讽像是银针一根一根的狠狠地扎进了宫傲天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
“父亲，祖母受伤，您为何不同檀儿说，不带上檀儿一块儿过来看望祖母呢？”宫檀月说罢撇撇嘴，又转头对老太君请罪：“祖母莫怪檀儿来得晚了。”
宫傲天自进屋后便没听到过一句好话，宫檀月来后又是一顿明里暗里的嘲讽，这会儿已经在临界边缘了，又听到宫檀月对老太君说的那番话，抬头正要爆发，却生生的被老太君一眼给压了回去。
“好了。”柳老太君拉着宫檀月的手拍了两下，笑道：“你先下去让人帮你重新梳妆，你现在眼睛红得像个小兔子。”
宫檀月下去后，柳老太君又对宫傲天说了两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可内容却差点让宫傲天窒息。
果然，在宫檀月重新梳妆过后，皇上便带着一群人都来了西柳府。
皇上还带来了一道圣旨。
“宫檀月，跪下领旨。”
宫檀月当即跪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皇上身边那个被宫城里那些小太监的孝敬养得肥肥胖胖的公公捏着嗓子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府嫡出长女宫氏檀月，蕙质兰心，秀外慧中，深得朕心，今特封为郡主，赐字玉荣，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檀月行了大礼，随后双手举过头顶，接了这道圣旨。
“平身吧。”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宫檀月又行了一礼，道：“谢皇上。”
这才起身，抬眼环视四周。
众人神色皆入眼底，或惊讶，或羡慕，或不解，或恐惧。
宫檀月看向宫傲天，对他扯了一个笑容。
再看向柳老太君时，心底的一切疑惑都了然了。
回尚书府的路上。
宫傲天的马车在前，宫檀月的马车在后。嫣儿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不过是去了一趟西柳府见了老太君一面，自家小姐就成了郡主了。
还是皇上钦赐的名号，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宫檀月只当做没看到嫣儿求助的眼神，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今日发生的种种。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柳家这次来长安究竟是为了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宫檀月临走前，老太君对她说了一句话，又塞了一封信给她。
“我的孙儿，下次你去看望你母亲时，记得莫要忘了我这个老人家。”
宫檀月这才知道，这次出行，柳老太君抱着必死的决心。
来时是，回去时也是。
此时宫檀月已经不愿再去回想前世的老太君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去世了。因为她了解得太少太少。
这次老太君是特意来看望她的，得知她在尚书府受了委屈，便替她教训了王氏，帮她立威，又到皇上那儿去为她寻了个不容小觑的靠山，若是她在那次刺杀里没了，皇上颁了这道圣旨便是让人们以为是为了安慰她，明正言顺。
说千道万，这一切种种种种，都是为了保护她。
可宫檀月无法理解，柳老太君为了什么呢？
回到尚书府，无视宫如月异样的目光，匆匆回了沉珠苑，屏退众人，在烛光下展开信件。
里面寥寥数语，看来是临时写的。
愿吾孙康健安好。
檀儿，祖母很想念你。
你的母亲临终前曾嘱托我照顾你，可这么多年来，因为大小事务，祖母从未在你母亲去世后与你见面，这次因为柳家出了点事，我这才得以去到长安。
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几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相比前些年，也聪慧不少。
尚书府如今的王氏，王家这几年始终被柳氏牵制，她处处为难你，也是为了出口恶气，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你在这段时间要立威，壮势。
宫傲天这个蠢货不过是棵墙头草，风往哪儿吹他就往哪边倒，晋王不是一个好的君主，所以你不要帮他吹风，相反你要牵制他。
或许这些对你来说太过沉重，原本祖母只想让你平安度过此生，可你让我看到了你得聪慧机敏，你眼里的算计和心机，你不甘平凡，所以你要去争取。
以后要在眼睛上蒙层布，眼睛通心，别让人轻易读懂你。
柳
宫檀月看罢，抬手把手中的信纸点燃，放进还未来得及撤下的暖炉里。
春天到了，可还是很冷，明日会暖和些吗？宫檀月看着暖炉里慢慢熄灭的红光，胡思乱想着。
“大小姐。”
门外的嫣儿喊道：“厨房送了小食儿过来，现在吃吗？”
“放那儿吧。”宫檀月应了一声。
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宣纸，突然提起笔，在那张纸上写了一个“柳”字。
柳老太君背着这个字走了一辈子，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宫檀月盯着这个字看了许久，那么她呢？她要背着什么走这一辈子呢？
是仇吗？还是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