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远抖了抖烟头上的烟灰，任它随意飘落，就像此刻他的情绪一样，落入深渊，深不见底的深渊。
房间内没有开灯，月光穿过落地窗倾泻满地，银色的月光用它微不足道的亮光竭尽全力照亮着屋子。
落地窗并没有关窗户，傅之远椅着落地窗外细细的栏杆，夜风来势汹汹，像是一群黑色的发疯的野兽，嘶吼着，挣脱着，哀嚎着。
夜风灌进傅之远的衬衣里，一阵阵钻心的寒冷。可傅之远并不在意那么多，随手抓起左手边的烟盒，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抽出一支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点燃了烟。
傅之远大口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用鼻孔缓缓喷出雾气，两团灰色的烟雾纠缠不清，缠绵游戏，氤氲着他的面部也模糊不清。
这么吞云吐雾，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
只记得秦清月前脚刚离开，后脚傅之远就这样了。
是的，傅之远并没有碰那个女人，也没兴趣碰那个女人。他只是让那个女人故意那样喊叫，故意让她发出那种声响。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制造的假象。
傅之远衬衣的纽扣没有扣完，随意的扣了一两个，似有若无地遮挡着他结实性感的八块腹肌，显而易见的锁骨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裸露出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今晚月色如水，美得令人神魂颠倒。
他只知道今晚烟雾缭绕，静得让人无神无情。
他只知道今晚夜风汹涌，冷的使人骨入寒刺。
他只知道他又想起了几十年前那场车祸，几十年前父母双目紧闭的面容。
他只知道他想起了乔妤，那个充满勇气又善良可爱的女孩儿。
他只知道，他怀念以前的生活，他想回到过去的日子。
他只知道，改变这一切的，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秦清月！
他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惩罚她秦清月，他要让她体会他的感受，经历他的经历，他要让她知道失去一切的滋味，他要让她知道这是她应有的报应，是她迟早都要遭到的报应！
秦清月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傅之远颓废地坐在那里，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抓紧着，不留给她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不留给它一点一滴跳动的机会。
她静静看着这一切，眼角不知何时流出三寸长的河流，滑过脸颊，滑过脖颈，滑过锁骨，有的直接由脸颊滑落至地面。
秦清月紧紧捂着嘴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眼泪不受控制地肆无忌惮地涌出，晕染了眼线，哭花了腮红，浸湿了口红。她慢慢蹲下来，无助又不知所措地埋着头，额头顶着膝盖巍巍颤抖着。她不知道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们究竟在房间里干了什么。
应该说，干了几次。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死寂一般的空气。
终于还是秦清月按耐不住，眼泪无法抑制地奔涌出来，她撒开捂着嘴巴的手，双手抱着膝盖，仰起头，似是仰天长笑又似是鬼哭狼嚎。
笑声与哭声交杂混合，不停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久久挥之不去。
秦清月流泪到眼睛都红肿了，嗓子都哭喊哑了，还在抑制不住地椎心泣血。傅之远却将她视而不见，甚至觉得这哭喊声声声刺耳。
秦清月苦笑着，面目狰狞，良久，她突然停止了笑声，费力地站起来，任由眼泪大颗大颗肆无忌惮地砸下来。她用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颊，带着哭腔，声音沙哑地说到：“傅之远，我们离婚吧。”
一字一句，一声一调间充满着深不可测地绝望与难过，这么喜欢的人，要经受过多少伤害才能狠下心说出离婚二字。
离婚惩罚的才不是傅之远，甚至可能对傅之远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还反而赚了，离婚惩罚的是她秦清月，是感情里单方面付出的那个人。
可两个人在一起就像在做乘法，一方为零，另一方无论再怎么努力，两个人的结果还是零。没用的，再怎么念念不忘，再怎么死不放手都没用的。不爱就是不爱，没有为什么。
秦清月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声音沙哑到几不可闻的地步。“傅之远，你听好了，我要放弃你了。”
“以后再也不会有像我这样的人这么纠缠你了。”
秦清月每说一句话，都像被人扼住喉咙，每多说一个字，就抓的越紧，心也跟着针扎般的刺痛。
可是秦清月没有说完的话是：像我这样的人，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她知道，多说只会无益，这种没有脑子的无休无止的喜欢，就让她亲自从她心里连根拔起，杀死在她的心里吧。
让她死心的从来不是傅之远，而是她自己。
她深深地清楚自己是个罪人，所有跟她有关的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甚至还有为之付出性命。
可这一切也不是秦清月想看到的啊，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在对所有人，对整个世界无论好的，不好的，陌不相识的，素未谋面的人都竭尽全力对他们友好，自以为是的善良，原来不过是他们一次又一次伤害她和被她伤害的底气。
傅之远拿下了口中的烟，又吐了一口烟圈，将烟头在地板上捻来捻去，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慢慢起身，走向秦清月，就在秦清月以为他要动手打她时，突然咬牙切齿地大声开口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解脱了吗？不可能的，我是不会离婚的，我要你在我手中被折磨，碾碎，我要你体会我经历过的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语气里难以掩饰的暴怒。
即便是在黑暗中，即便他背对着月光，秦清月还是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赤裸裸的愤怒，恶狠，以及那仿佛现在就要置她于死地的——恨。
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逼人的寒气，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凝固她的呼吸，冰封住她的内心，那与生俱来的气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威慑住秦清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