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本就瘦弱，再加上简单的打扮有点都不像相府千金，处境也是极其尴尬艰难的。
刚刚打扮好，准备出门，便有奴婢来报，说是大小姐到了。
清凌微微发愣，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大小姐怎会在这里来呢？
却也不敢怠慢，疾步去前厅。
司徒清璃这时梳了一个随云髻，簪子首饰繁复，倒也不显俗气，穿着海棠红色如意裙，上锈银红海棠花，显得贵气十足，倒是嫡女该有的风范。
有倚桐院的婢女端上茶水，司徒清璃只是挥了挥手。
婢女夏青扭着腰肢上前，斜蔑了一眼那个婢女，再高傲的抬头恭敬地端着自备茶水上前。
清凌见此也不尴尬，上前恭敬行礼。“大姐姐。”
清凌未见司徒清璃开口说话，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站起。
虽是轻抿一口茶水，时间确是极久的。
“咦？三妹妹何时来的？夏青，你怎的也不知会我一声？”
司徒清璃虽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责备夏青的意思，清凌也明白大小姐这是故意的，但是也已经习惯这样的下马威，面上丝毫没有怨愤的意思。
清凌或许是和珠儿的话微微打开了她的真正心境，说话也带了点子刺。
“大姐姐说笑了。自是不怪大姐姐的。”话里只说不怪大姐姐。
司徒清璃眉毛微挑，嗤笑一声，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恩，你们都退下吧。”司徒清璃并没有听清凌的话。只是朝婢女们说。
清凌微微皱眉，不是因为司徒清璃态度的缘故，而是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并没有什么事值得叫退婢女们。
待婢女们退下之后司徒清璃的笑容更盛了，就像火红的海棠，刺得清凌的眼睛生疼，心也开始突突的跳。
“大姐，有什么事吗？”清凌只是话语上之前有冒犯，可是此刻心中的不安收起了她的叛逆和心境。说话变得小心翼翼。
司徒清璃心中冷笑，终究是扶不上墙。
“三妹妹啊，其实这次来是因为听说你得了风寒，身子不适，特地来瞧瞧地，毕竟我们身上一半的血可都是一样的。姐妹之情是应该有的。”
清凌心中不安更胜，眉头也紧紧的皱起。她和司徒清璃的关系没有好到得了风寒还要看的地步，况且姐妹之情？她何曾有过？
司徒清璃心里更是冷笑连连，继续开口：“妹妹且不知道吧，前阵子我为救三皇子得了阵子病，所以现在才来看妹妹。妹妹不会怪我吧？”
清凌睁大眼睛，思思的盯住司徒清璃。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姐姐，你，你为何，为何……”清凌结结巴巴，语言组织都不清楚。
司徒清璃抬眸，“为何抢你的功劳吗？”
清凌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想起娘教给自己的，遇事平静，不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便也装作平静的开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和三皇子有了那么一点的交际，平常根本就不能想。难道也要碎了吗？
“妹妹只是不知，这份功除了三皇子的感激外，还有什么可值得大姐挂念的。”
是啊，只是分感激，自己还这么在乎。
“呵呵，提早告诉你也无妨，三皇子准备迎娶这次救他的女子，以表感谢之恩。”司徒清璃并没有说这是因为爹爹想投靠三皇子，所以才准备联姻，可是庶女明显是不行的，所以来了个李代桃僵。
可是她就是想看司徒清凌崩溃的样子，怎么办？就是想在她司徒清凌这个卑微的庶女面前展示一下自己作为嫡女所有的权力！哈哈哈！
清凌终究没有做到姨娘教的隐藏情绪，不喜不悲。她彻底蒙了，跌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却发现丝毫说不出话来。只有无尽的失落和愤恨，蔓延在心头，泪水顺着眼角汹涌的流出。“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不……”
司徒清璃这时站了起来，大红的衣裳，银红的海棠花显得格外逼人。顺着清凌的目光丝毫看不清楚表情，好像是光亮房间的那一块阴影，让人觉得心里凉透半截。
“不能？为何不能？司徒清凌，请你记住，你只是个卑微的庶女，你没资格跟我司徒清璃说不！”
清凌使劲的摇着头，大片大片的泪水滚落，她却毫无所觉。
“不，我要去告诉爹爹，我要去告诉他。”说着便踉跄着步子，使劲的爬起来。
司徒清璃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冷的出声：“你认为有用吗？呵呵，这可是爹爹同意的。谁让…”她稍微顿了一下，低头，附在清凌的耳旁轻声说：“我是嫡女呢。”
说罢便大笑着离开了前厅。
清凌的泪水肆意的打落，沾湿了身上的绣裳。
“小姐，小姐。”玉儿急忙跑进来，一声声唤着。
珠儿向来沉稳，但是也难掩焦急的神色。
清凌却丝毫没有在意，好像没有听到。只是低着头流泪。
她此刻的心情好想是被困住的斗兽，剧烈的挣扎。
“嫡女，嫡女，为什么偏偏是嫡女？！啊——”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有着什么东西要穿破这么多年以来的习惯！
脑子涨哄哄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耳边那多年来听了不下数次的话又回响起来。
“三小姐，莫抢头花一枝红，红颜独束争重重。淡然自得潋长荣，一世无忧俱安宁，一世无忧俱安宁……”
三姨娘的话盘旋在脑海，她奋力的。咆哮着想要挣脱。
一句句诗，多年以来的教诲，姨娘一直在教她，收敛锋芒，忍气吞声。
她说，这样便可以保命，这样便可以安宁。
可有谁想过她的想法，她不要这样平淡的人生，她不要这样忍气吞声，活得没有丝毫自我！
“姨娘，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清凌伏在地上，泪水早已糊湿了眼睛。
陈姨娘也早来到了清凌住的地方，看着女儿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心也如刀绞一般。
可是，到底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经历的事情到底比清凌多，隐藏情绪也是很容易的。收敛了眼中的泪水，走向清凌。
“三小姐，难道三殿下真的值得你这样吗？她是嫡出小姐，自然胜你一筹。要我说，你就不该对三殿下倾心。”陈姨娘见女儿如此，为了让她尽早放弃，说话也狠了几分。
“嫡出小姐？哈哈哈，嫡出小姐，嫡出小姐……”清凌笑了，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嘲笑。
笑容像四月的烟花般灿烂，宛若浮云般淸涤，只是少了份发自内心，多了份落寞。
“敢问姨娘，难道庶女就是该比人低一等吗？庶女就是天生作贱吗？若真是这样，你又为何要生我？生我来这个世上是惹人气的吗？我…”
清凌彻底崩溃了，她大声的嘶吼着。声音也带了淡淡的嘶哑，直到最后，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她仍然不甘心就这样，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想继续说，泪水沾满了整个脸颊，显得她整个人泪光莹莹。
“啪！”
陈姨娘终于受不了清凌的话，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扇了清凌一巴掌。
“你是我女儿！你！”陈姨娘颤抖着双手指着清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厉害的她，此刻也忍不住留下了泪。
姑姑三红心中叹息，她何尝不知道姨娘的难处，只是就让姨娘放肆只一回吧。三小姐今天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呢。
陈姨娘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向清凌跪下。
“三小姐恕罪。”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分毫。
清凌诧异的望着陈姨娘，眼里说不出的讽刺。
在陈姨娘打她的那一下时，她心里其实还有微微的窃喜。她的母亲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教育一下自己了。
可是呢？
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将军府三姨娘！
母亲向女儿下跪？！哈哈！这又该是多么的讽刺！
她的母亲向她下跪！她没有别的感觉，只是觉得整个心似乎都凉透了。似乎这么多年以来的隐忍，顺从都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天大的笑话。
清凌缓缓的站起身来，因为长时间坐在地上的缘故，腿有点麻，在珠儿和玉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子。抬起她那外表光鲜的头，吸了吸下鼻子。强装镇定。
“既然三姨娘把尊卑放的这么重，那么以后就不用来往了吧。”
淡淡的语气似乎刺伤了三姨娘，浑身瑟缩了一下。
原来她也有后怕的时候。
清凌说完便抬步走了出去，全身的重量压在珠儿玉儿两人身上，双腿颤抖的仿佛不能走路。就连手也抑制不住的抖。她强硬的撑着自己的身体，强迫她不要转头看那个跪在地上的可怜女人一眼。泪水不断的下流，清凌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唇，生怕自己下一秒便会支撑不住，崩溃大哭。
仿佛走了一个朝代那么久。玉儿忍不住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是啊，去哪里。陈姨娘还在自己的前厅，她是断不会回去的。
珠儿微瞪了一眼玉儿，怪她多嘴。玉儿撅撅嘴，不服气。
清凌想了想，松开珠儿玉儿的手。缄默片刻：“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