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祖母生辰如意，事事顺心。时间仓促，并未来得及为祖母准备寿礼，朝月重回相府两月有余，也分不清东西的优劣。恐拿了粗制滥造的玩意，脏了祖母的眼。但我对祖母的诚意是真。望祖母恕罪。”朝月脸上带着恭顺的笑容，仪态端庄的走到了陈氏的面前，恭敬且姿态优美的做了个福礼。
朝月今个穿的是嫩绿色的湘绸缎裙，头上束一条碧绿闪蓝双环四合如意绦。丹凤眼，鹅蛋脸，朱唇微抿，朝月的长相和六姨娘有八成像。只看长相，是南方水土才能养出来的水灵。
朝月才回府中两月，但是刚才和祖母的一番对话，已经有了官家小姐的风范了。
只不过这话中又在拐弯抹角的给朝阳下套。若是朝阳的寿礼落了下乘，恐怕会在这老夫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这要在府中也传播开来，还指不定下人怎么编排呢。
“你有心了。”老太太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的说道。
当着陈氏的面，玩这些弯弯道道，朝月的胆子也不小。陈氏承认自己上了岁数，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老糊涂。
老太太放下茶杯，暗自上下打量了朝阳。
只见朝阳端坐着，似乎对正屋里发生的暗流涌动无动于衷。陈氏心下点头，这才是嫡女应有的气量。如果整个相府的小姐都像朝月这般，和那乡野村妇又有何异？
看老太太这般作势，朝月咬了下唇。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轻轻福了个身，又坐回原位。
陈氏也并未多说，众人一番寒暄后，今早的第一次碰面就结束了。
各屋的小姐、姨娘也都打道回府。毕竟今晚才是重头戏。
“李嬷嬷。把大丫头送的寿礼打开来瞧瞧，这丫头肯定是费了番心思的。”福寿楼里，老太太躺在软榻上，懒懒的说道。
李嬷嬷把楠木盒子送到老太太面前打开。这楠木盒子，看着精致小巧，里面装的东西可还不少：一串迦南珠，一支沉香拐，四只色泽明亮的玉杯。
陈氏没想到，打开楠木盒子，里头别有乾坤。
“李嬷嬷，你说这大丫头是不是太实诚了，这几样东西怕是去了大丫头大半年的月俸。”老太太虽然嘴上嗔怪着，但还是满心欢喜的把楠木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把玩。虽然陈氏现在不管帐了，但是曾经也是相府管账的大夫人。一眼就看出这楠木盒子里的玩意儿，来头不小了，是费了心思准备的。
“大小姐有这份孝心，您还是接受吧。这大小姐年初就问我，您喜欢些什么，我还寻思着，这大半年过去了，这大小姐怎么还没动静？今个可算明白了，原来是攒了大半年的月俸为您准备寿礼呢！”李嬷嬷跟在陈氏身旁几十年，早就把老太太的喜好拿捏个透了。
这倒不是说李嬷嬷不忠心，她只是更喜欢捡着老夫人喜欢听这讲罢了。这主子心情好了，奴才才好过。
其实哪里需要为了寿礼准备大半年。这每房每户都有自个的积蓄，只是这样说老太太更欢喜罢了。
“这大丫头倒真是个有心人。毕竟是从小自个身边长大的，嫡亲的孙女，是和那些旁门左道的不一样。”陈氏这一番话并未指名道姓，但是听着这意思就知道，今早朝月一番话引起了老夫人的不快。
“三小姐心眼倒是不坏，可能就是在乡下养大的，眼界没那么宽罢了。”李嬷嬷也知道今日朝月这番举动确实吃相难看。但是做奴才的，不管别的主子如何，只要不危害到自家主子，也不会刻意添油加醋。这也是李嬷嬷一直受宠的原因。
“但愿如此。”陈氏意味不明的说道。
而在另一边，凝滞的气息弥漫在六姨娘的如意阁。
“你可知今日错在何处？”六姨娘轻飘飘的吹了一口有些烫嘴的清茶，小嘴抿了一下。睨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人，淡淡的开口。
跪在地上的，就是方才在福寿楼里失言的朝月。
朝月也没想到，从自己回府后，一直对自己有求必应、疼爱有加的母亲，今日竟如此冷酷。
从福寿楼出来回到如意阁后，六姨娘就散去房内所有的下人，然后神色严厉的叫朝月跪下。
“女儿不该嫉妒大姐，在祖母面前口不择言。”朝月说这话时头垂着，看不清神色。
“你错在不该暴露。”六姨娘这个时候才伏下身子，伸手把朝月垂下的头抬起来，直视着朝月的眼睛，神色慑人的说道。
“对不起母亲，是我太着急了。但我真的很不甘心，我从出生就被送到乡下生养，吃尽了苦头。但是那朝阳呢？打小就享受这相国府的荣华富贵。本以为回了相国府，日子会好受很多，但是没想到处处都要被那个朝阳压着一头。我不甘心啊！就因为我是庶女，就要遭受这些不公正的待遇吗？分明我比那个朝阳要好的多！”朝月谈到这些不曾吐露的心声，脸上都带着扭曲的恨意。
“你若不收敛现在的脾气，你和朝阳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六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朝月，声音带着一丝冷凝。
“母亲，那我现在应该如何扭转在祖母心中的形象。”朝月不是一个蠢货，被嫉妒蒙了心智只能发生一时，六姨娘这么一提醒，朝月也终于知道做正事了。
看见自己的女儿总算是清醒了，六姨娘欣慰的点了点头。弯下身子把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又变成一副江南女子的温柔模样轻声说道：“还跪在地上做什么，地上这么凉，到时候跪出毛病了怎么办？”
六姨娘仔细的把朝月裤腿上的灰尘拍掉，同时慢悠悠的说道：“明面上，我们都要看老夫人的脸色过日子。但是傻孩子，我们在相国府，可不是在相国老夫人府。真正说得上话的，还不是相爷。这朝阳虽说是相府嫡女，地位尊贵。但一个失去了生母的嫡女，何足为惧？那老夫人今年已经七十了，以后的日子这么长，谁能说得准呢？”
“是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朝阳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呢。”朝月说这话时，语气恬静平淡，就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一样。
“这朝阳现在还不成气候，前些日子还对那个宁国公的庶子痴迷。说是嫡女，净干些勾栏院里的戏子才干的事。早就在这南宫城里传遍了。现在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相府是只有一个嫡女，但是代表着相府身份的女儿，却有四个。你只要做好本分，出去就是相府的小姐。”这个时候六姨娘还不知道，朝阳已经重生了，早就不是上一世任人拿捏的朝阳了。
朝阳上一世，就知道这六姨娘不简单了。看着是一个温柔可亲的样子，但实际上心肠比谁都歹毒。
上一世，朝月嫁给宁远兮时已十七了。十七岁的待嫁闺中女子可以说是老姑娘了，虽说赵乐是相府庶女，但前世上门提亲的人也踩破了门槛。但是六姨娘一直按兵不动，朝阳前世还曾担忧朝月月的婚事。哪里知道那朝月月和六姨娘一直寻找最肥美的鲜肉，待价而沽。而宁远兮就是她们盯上的肥肉。
“别抢，你们都会有自己的那份。太贪心了可不好。”荷花池旁，朝阳手里拿着份鱼食，一点点的给鱼群喂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