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齐杰不敢相信的看着前面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伸手触摸确认一番，惊觉自己的动作多么大不敬，莫得收回手。齐杰单膝跪地，行武将礼。“右路副将齐杰参见将军。”
于顷珏缓缓转过身来，笔直的身子挺拔如松，声音朗朗。“齐杰。”
“末将在。”齐杰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却依旧朗声答道。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反倒是你，很好。”
“将军……”齐杰抬起头，欲分辨，被于顷珏打断。
“起来吧，如今你是一城守将，再跪我已经不合适了。”于顷珏转身坐在园中的石凳之上。
齐杰站起身来，默默擦了擦眼泪，听到于顷珏让他坐下，推脱不得才侧坐下去。
“这么多年，你可还好？”
“自于家军解散，末将就被调到了渭北城，幸得渭北老将军器重，提拔末将。”
“其他人呢？”
齐杰听他提起于家军其他将军，不由恨恨道：“老宋和老何听说到了西边，被打压的厉害，如今老何已经……老宋他如今竟被派去守城。”
……
“是我对不起你们。”于顷珏当年离开朝堂，于家军被解散，分散在四处，不得相聚。是他的责任。
“将军，您别这么说，没有您哪有我们的今天。”
当时年少轻狂，待他发现之时，他们这些人眼中已经没有皇帝，只有他。所以他散了于家军，皇帝没有拒绝。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于顷珏轻叹道，“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
“将军折煞末将了，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齐杰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于顷珏脸上多了一丝暖意，眼眸中却饱含威严道：“不必你肝脑涂地，只要你以后只认一个主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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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乌传来消息，于顷珏到了渭北。”
“是吗？以后不必再监视他，让暗乌回来吧。”
“是，主子。”
“金乌，你的本名是什么？”
金乌原本撤退的身子顿住，立刻转身跪拜道：“回主子，属下在进乌阁之后就只是金乌。”
“你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有别的任务交给你，再用这个名字不合适了。”
“请主子赐名。”从成为乌阁的成员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是他自己了。
哎……姜韶无声的叹口气，知道金乌是认真的，若她不起名，他怕是以为她要他的命。
“以后你就叫北茫吧。”
极北之地，茫茫白雪。在那里尽展你的才华，成为苍茫山下广袤草原的最凶狠优秀的战狼，雄鹰臣服在你的脚下，笑傲河海。
黑暗之中，玄衣墨发，姜韶静立不动，仿佛要站成永恒，成为一座雕塑。只是眸中光却不似人那般平静，暗夜之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像是蛰伏的苍狼，静待着她的猎物。
于顷珏，既然你要信任，那么我便给你。
姜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收回神思，说道：“走吧。”却感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她停下步子，回头问道：“怎么，舍不得了？”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站着。
“当然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不过吴亮将军是怎么死而复活的？诈尸？还是……欺君？”
“没什么，走吧。”吴亮这一次走在姜韶的前面。
这是他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父亲虽是武将，却是真正的平民出身，好不容易当年站稳脚跟，却被奸臣害死，他留下来不过也行如废人，倒不如去济北说不定会有另一番际遇，更何况，那里还有……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就看将军的了。”
“多谢公主成全。”
“北茫会随你一起去，一路护送你过去。”
“公主，末将……”吴亮原本想要推脱，自己一届武夫哪里需要什么护卫，可是看到姜韶似笑非笑的眼眸，他知道这护卫定不是只为了护卫他而去，吴亮躬身道：“末将多谢公主。”
北茫，再见。吴将军，再见。
第二天的夜里，再一次的别离，从未有过的孤单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姜韶望着远去的马车。车里承载着袁家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周煜，姜韶默念。那个单薄如纸的少年，苍白的脸上不时会因咳嗽而出现红晕，如玉的面庞也会显得鲜活起来。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眼眸清澈的宛若一汪清泉，让人观之不忍，生怕他沾染世间的俗尘，想要护他一生一世。她的哥哥，若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会不会也是这般纯净如水。
唇角的笑，几分嘲讽，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几分惆怅更多的却是决然。姜韶，你自身难保，谈何保护别人。
她却不知，那个少年，涅槃归来，为她沾染一身罪恶，一身血腥，一身疲惫。
送走了所有人，她躺在床上紧紧抱住自己身躯，黑暗吞噬心灵留下硕大的洞，填不满，注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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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欺人太甚。”姚衡站起身来指着纳古斯牧仁大骂道：“不过区区一个济北小城，竟妄想让我泱泱大国年年朝贡。”
纳古斯牧仁不似北狄人轮廓那般深邃明显，但依旧是高鼻梁，小麦色的皮肤，身材高大结实，一双深邃的眸子更显得他英俊无比。纳古斯牧仁依旧不急不缓，他的汉语却并不是很流利，却坚定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当年你们，大夏国，战胜我们，我们年年朝贡。今天，反过来。”
那是你们小国不禁打，自己弱要朝贡难道还要怨我们？礼部尚书姚衡心里不屑，嘴上却道：“当年那也是大夏朝，如今我们是大越，不可同日而语。”
“大夏强，你们，大越弱。弱就要，朝贡。”
姚衡气闷，一口气被噎在嗓子口上不来下不去。难道要他承认大越弱于大夏，即便今天谈成了，姚衡回去之后脑袋估计也要搬家了。他只能顺顺气，接着说：“我……”可惜纳古斯牧仁已经不再给他机会，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北狄语，然后甩袖离开。姚衡傻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幕僚急忙解释刚才纳古斯牧仁的话。
大意就是：既然你们大越没有诚意，我王也不介意扩张疆土。今日，到此结束，什么时候大越有了和谈的诚意再说。剩下的不过就是讽刺大越国力如今弱于他们北狄，幕僚看着姚衡的神色，没有直接的翻译，只是将纳古斯牧仁的意思说明白。
其实他们都知道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谈判，根本不可能谈成什么，只不过气势上一定要压倒对方，否则后来的谈判将很有可能一直处于弱势状态。今天的姚衡，显然就出师不利。
出了营帐的纳古斯牧仁却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眉头紧皱，他自然知道这样的条件大越不可能答应，今天才是刚刚开始。只是那人怎么能料想到大越的朝臣会说那样的话？
北茫，你究竟是谁？
纳古斯牧仁想起大王对待他的态度，暗暗心惊。不过才出现了一次的人，还是一个中原人，大王竟如此信任他。
“哈哈。”听了纳古斯牧仁的回话，呼邪韩焰忍不住哈哈大笑。北狄是游牧民族，一直受中原人的压迫，如今他们终于扬眉吐气一番。先祖们都没有办到的事情，他上任之后就将济北拿下，如今还可以威胁大越国，呼邪韩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
“北茫先生真是神机妙算，我得先生，真是犹如天助，定是长生天看我族民辛苦如斯，派先生来解救的。”
“大王谬赞了，非茫神机妙算，不过是了解大越罢了。如今的大越国刚建立，是皇帝从大夏皇帝手中窃取而来，一不愿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二最恨人说大越比不过大夏。若是用这两点攻击，那使者定不敢承认，否则回去怕是性命难保。”北茫一口的北狄语，竟听不出一丝的中原味道，若不是他纤细秀气的脸庞，还有单薄的身子，呼邪韩焰几乎以为他是北狄人。
“你们中原人就是心眼多，要本王说，弱就是弱，强就是强。我们草原的勇士们都是好汉，敬仰强者。”
“是，所以茫愿投大王一尝夙愿。”
两边扯皮扯了有十几天，最终定下了用三百万石粮食，百万白银，外加丝绸茶叶等，签订了两国十年不动刀兵的契约。
呼邪韩焰原本没有想到能够换回这么多的好处，当初攻打济北，随手有那神秘人的帮助，他也是想为自己立威，没想到等到签约的时候当初暗中相助的神秘人竟然现身助他，今日能够换得如此多的东西，呼邪韩焰在自己的王帐中举行庆功宴。
“先生助本王，本王定不负先生。”
“多谢大王，大王恩德，北茫亦是不敢忘。”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宴过欢尽，各位大臣各自回去。
纳古斯牧仁起身离开，望着王帐之中低语交谈的两人，忧心忡忡。而第二天纳古斯牧仁就收到了新的王命，看着锦帛上的字，苍劲有力，难得的是锋芒尽揽，内敛持重，却是那个中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