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坞回来后,三皇子没有让失魂落魄的燕汐再伺候他,燕汐便回到了自己在南苑的侧殿。
疲惫袭上整个身心,她倦怠地躺上床,踢掉脚上的鞋子,和衣而眠。
明明是累及、倦及,为何一点睡意也没?
她辗转反侧,忆起今日在销魂坞相遇的两个人,殷澈跟那个魔魅男人。
殷澈进销魂坞到底为何?
燕汐不相信他去青楼是为了某位流落风尘的红颜知己,这人,心性冷漠,不似感情丰沛的男人。
那个魔魅男人,为何杀了那个满足了他欲望的楚楚姑娘?
情杀?
不可能;仇杀?
貌似更加不可能;除去以上两种可能,那魔魅男子杀楚楚就是他从楚楚口中得知了某件重大的消息,但又怕之后他人来盘问楚楚,而楚楚畏于权贵的势力而泄露自己的秘密。
要知道断绝一切后路的最好法子,便是除去楚楚。
毕竟,死人不会乱说话。
另外,今晚红衣妖孽为何带自己去销魂坞,莫非这中间又什么牵连。
红衣妖孽在那个包厢内到底见了谁,谈了什么要事,这都不得而知,可见,红衣妖孽对自己还存有极大的戒备之心。
燕汐带着模模糊糊的神智,最后还是沉入了梦乡。
*
翌日,天色黑沉沉的,下起了狂风暴雨,萧瑟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
天气阴霾,雨滴声打在碧纱窗上,声音很清脆,但又很压抑,沉重得令人透不过起来。
总觉得如此天气,不适合外出,偏偏燕汐还未起床时,门外就传来婢女的通报,说让她准备下呆会进宫。
又是进宫?
燕汐想起了上回进宫见到魏太子殷澈,而他冷漠刁难的模样还诡谲地经常在噩梦中乍现,骤然又听闻进宫这个噩耗,她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昨夜那个有着漂亮深幽眸子的男子,分明就是殷澈。
那双眼睛,就算是闭上,燕汐也能够感受到他那灼热、狠厉的注视,那般与众不同。
寂寥静籁中,大街上,因为这突来的狂风暴雨,行人很少,连两边酒楼当铺的生意,也清冷了许多,因此,马蹄声与车轮辗地声显得十分突兀。
天气阴沉,风声鹤唳,燕汐坐上马车,知晓没有了退路,反倒觉得心态平缓了些,既来之则安之。
本来想要抱恙装病来着,但是昨晚那一幕不解又骤然涌上心扉,她有一股冲动想要了解一切,不想再被埋在深渊中,苟延残喘,装病只会拖延事情的进展,她放弃了那个一闪而逝有关逃避的念头。
又是御书房,看着屋檐边琉璃瓦中一注一注狂涌的水柱流下,她神情有些呆滞,依稀可以听到里头喧哗的吵闹声,似乎颇为激烈,还不时可以听到重物被摔碎于地的清脆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冷的询问,熟悉的杜若香气。
燕汐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顿时转向声音的来源,殷澈他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他身材高大,燕汐不得不扬起头,睨向他,对上他那双如子夜般漂亮的星眸。
他的脸色还是不添一丝红润,浸润着病态的苍白,淡漠的神情隔绝了与旁人的接近。
燕汐盯着他,连他脸上丝毫起伏的表情都不放过,但他似乎视若无睹,等待着她的回答。
燕汐迫不得已放弃质问昨夜他现身青楼的事,她没资格,更没有证据,他老神在在,仿若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人一般。
“三皇子在里面。”
燕汐淡淡地道,语气平缓。
“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若想平安,便去掉你肚子里满腹的遐想。”
冷淡的声音响起,语气平直,却稳稳地传入燕汐的耳中,令她身子一颤。
燕汐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却发现殷澈头也不甩地拂袖进入了御书房,一角明黄的衣袍飘逸而去。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让自己不要插手所有的事情吗?
但是事关母亲,燕汐还是希望能够查出点什么,况且,都身在三皇子的府中,还成了三皇子的贴身婢女,自己现在的境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已经是身不由己的人了。
殷澈这么说,是不是也代表他承认了昨晚销魂坞那人是他了呢?
御书房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吵闹声,似乎更加激烈了。
片刻,三皇子怒气冲冲出来,脸色阴沉,不甚好看,连守候在一边的燕汐,他都无视,径自往前走。
燕汐立马跟上,蓦然回头,发现殷澈也正从里头出来,给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眼,暗带警告。
她顿时转头,小跑跟上急步往前走的红衣妖孽。
“看什么看,跟上。”
声音低沉,脸带愠色,这样的红衣妖孽,燕汐很不习惯,胆战心惊地跟上,愤愤地在心里低咒道,八成在魏皇面前受了气,就发泄到自己身上。
当他的贴身婢女,还真不是一件幸事。
今日,显然就是一个开始。
进了马车,三皇子依旧浑身散发着一股暴戾之气,一反往日慵懒轻佻的形象,燕汐只好坐在马车的角落,怯怯地抬头看着他。
“殷澈那个王八蛋,专门跟本皇子作对,气死本皇子了。”
怒瞪了燕汐一眼,红衣妖孽开始不顾忌地破口大骂起来,明显的气急败坏,他也不收敛了,仿若眼前的燕汐是一透明物体。
他的大掌重重地击在坚固加厚的车厢上,车厢都随之摇动,燕汐定眼一眼,忍不住瞠大了双眸,他---他那一掌,竟然在车厢上击出一个大大的漏洞,有点深。
目光随之蔓延,落在他的手掌上,右掌上血迹斑斑,还有大滴的血珠慢慢沿着修长的指尖往下坠去,着实令人触目惊心,而更加令人惊诧的是,那个自虐的人,仿若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阴沉的表情倒是稍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