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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 所见何人?
南风知你意
一帘清幽
2334

然而就在这时,一滴泪却忽然滴落到了三娘的手上。

三娘以为这泪是自己淌下的,正欲将它拭净,可一抬眼,却对上了他泪眼婆娑的目光,直至此刻,三娘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泪原来是他的。

他的泪水混合着面颊上的些许血污流淌下来,活像泥沙俱下的河流。而他漠然地站着,他从未料想到自己竟会有如此充沛的泪水。

但缄默许久后,他终于用平生最无情的声音答道:“除了她,我从未爱过任何人。”而他话音未落,三娘便确信自己听见了身体里某个东西破碎的声音。

“好,师兄。如果我也死了,或许来世你就能记住我了!”三娘怒瞪着他,负气地说道。

可他并不以为意,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似乎不是不带一星半点的犹豫与不舍,他就那样渐渐消失在了三娘的目所及之处。即将逝去的夕阳余晖将万物都笼罩在了一片近乎圣洁的光芒中,他似乎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了几声三娘的呼喊,可他不愿再为之回头,在意儿坠下悬崖的那刻,他的内心早已崩溃。偌大尘世间竟再无值得他留恋的事物了,他去意已决。

然而就在落日余晖便将峡谷染得一片昏黄,晚霞也恰如裂帛般零落晕开之时,他忽然听到了又一声巨响!

他竖着耳朵,心却慢慢下沉,一种令人几欲窒息的恐惧令他喉咙一时干涩无比。

直至峡谷重新归于宁静,似乎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然后,他忽然开始抽泣,泪水再度落下——他能想象到三娘纵身一跳时的决绝,三娘一贯是这样敢爱敢恨的个性,可他早该知道的。

自觉为时已晚的他到底还是回过了头去,朝着崖边狂奔不止。悔恨不已的他狼狈地趴在三娘和意儿的坠崖之处,低头向着峡谷深渊望去,面颊上的些许血污混合着泪水无力地流淌下来,却再不见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

“啊——”情绪已然奔溃了的他朝着山崖下的深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当他在崖边长跪不起时,秋日的红叶竟像是落雪般肆意飘扬起来,最终仍坠向了落满霞光的峡谷。恍惚间,他竟在这漫天飞舞的红叶中瞥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素色身影,长裙迤逦而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姿无双。

“意儿……”他双唇轻启。

她亦久久地凝视着她,他与她同时莞尔。忽然的,一阵疾风起,红叶飘零,她站在微寒的山风里瑟瑟发抖,原本湛湛的眼眸里忽而流光不再,一时面白如纸,一语不出。她那绝美的身姿也终于消散在了风中,无踪无影,万物逐渐模糊成一张印记斑驳只见大概形状的粗糙国画……

……

突然——白衣男人的脑中竟有如针扎般疼了起来,但男人到底还是镇定了下来,他轻轻用手指抵住了额角,很快闭上了眼睛,半晌后才又缓缓睁开,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深色瞳孔里却映出了些许失落,似乎生命中丢失了极为重要的部分。

而白衣男人话语一出,燕知意也终于了然,这男人原来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门少主南风。

原来是少主啊,无怪气度不凡了,燕知意暗自想道,微微垂首。

然而任谁也无法想到,此时此刻,一向云淡风轻的南风眼里竟只剩燕知意一人。

在未见她以前,南风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寻常的夜晚突然离开南门,而来到故友段浦云的峡谷里。他以为小妹南风眉生的步步紧逼是一个原因,只当是自己早已厌倦了江湖上的纷纭斗争。然而,当南风再次透过面纱望向燕知意时,他却是哑然一笑。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只有她,才是原因。

峡谷里,终究还是太过静寂了些吧,静寂到他以为自己还处于上一世。

斗篷遮盖下的他双目忽而有如寒寂的汪洋般,涌动起了不为人知的暗潮,它是如此深邃,却又是如此神秘。与此同时,望着燕知意努力掩饰但终是无法完全遮盖的脆弱神情,他的眼底再次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心疼来,而心底竟也传来犹如被拉扯般的疼痛。

但很快,南风便将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可他的背脊却早已因此僵硬了起来……

为什么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她分明是如此熟悉,但却又如此疏离……

难道……难道她真的就一点都认不出自己了吗?她真的就是意儿吗?

那种疏离本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

“在想什么?”就在这时,段浦云扫了一眼南风,浅笑道。而燕知意也闻声抬起头来,段浦云同南风说话时语气之熟稔,似乎二人是认识多年的友人一般。除了初来乍到的燕知意,众人皆对段浦云心属南风的事心知肚明。

而南风闻声回过神来,见是一袭赭衣的段浦云,犹如教人迷醉的深沉夜色般,可南风却是眉头微微皱起,面容板了起来。

他遥指了燕知意一下,沉声问道:“她是谁?”他的话语里有种理所当然的倨傲。

燕知意一时竟觉得有几分好笑,在深吸一口气后,她未及段浦云同南风介绍自己,便先冲着披着斗篷的南风淡笑了下,神情平静如常:“小女子知意见过南少主。”

“你叫知意?”南风透过薄纱凝视着她,注意到她有着秀挺的鼻梁,微启的朱唇。

燕知意不明白南风为何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而南风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良久后再次开口道:“知意姑娘,你认得我吗?”

“不曾见过。”燕知意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疏离。

南风望着燕知意有些冷漠的双眼,心猛地一阵抽紧,于是他下意识地绷紧了下巴,也缓缓将目光从燕知意的面颊上移开了,随后漠然地问向段浦云:“她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一位旧友,如今落了难,便来投奔我了。就是这样,南少主。”段浦云似笑非笑地也叫了南风一声“少主”。

而南风低沉的声音从斗篷中传来,听着有些沉闷:“浦云,你并非南门子弟,就不必称我少主了。”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浦云怎敢胡来?”段浦云轻笑道。

段浦云虽笑得云淡风轻,可燕知意却敏锐地觉察到,周遭的空气一时间竟便得凝重起来。而段浦云的眼睛在望向南风时,深邃得如同一池不可见底的碧波,涌动着波澜。

而斗篷下的南风也觉察到了段浦云的异样,他步步逼近段浦云,在她身旁压低了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但却是用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你瞒不过我的,我的手下已然摸清了底细,真正的段浦云几年前便因难产而死,所以,你——不是段浦云!”

“那么,请你说说,你究竟是谁?”南风忽而箍紧了段浦云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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