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顾长风拂袖而去。
方沐璇有点失望，他居然没气得一刀砍了她。
方沐璇也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们互相怨恨，连看见对方伤疤就会流血。顾长风又何必执意留自己在他身边，两看相厌。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方沐璇脚下却没停。这两日她一有功夫就在这座俨如废墟般的宫宇内散步，权作缅怀。
而今天，很特别，是方沐璇阿耶的头七。没有香烛纸钱，连他生前的旧物也没有，她只好画了替他画了一幅画像，带到他战死的地方烧了。
小时候听嬷嬷说人死后到地府，若是没有银钱，会被阴差和其他鬼欺负，方沐璇还画了好多元宝一起烧给他。
不知道顾长风将阿耶的尸首如何了，大殿之前只剩下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方沐璇取出火石将画稿一张张点燃烧尽，燃烧的纸屑味稍稍减轻了血腥气，让她呼吸没那么困难。
意想不到的是，在这里，遇见一个故人。
左思语，陈国大将军左权独女，玉貌珠颜，聪颖过人，是陈国有名的才女。
如今锦衣罗裙，满头珠翠，身边簇拥着两个太监六个侍女，众星捧月般冲着方沐璇盈盈地笑。
方沐璇觉得她笑得刺眼得很，加上本也没有心情寒暄，就没搭理她。
可来人却兴致勃勃的样子，不但先开口，甚至不惜弄脏一身艳丽衣裙蹲在方沐璇身边。
“公主殿下，许久未见，玉体可还康健？”
方沐璇看最后一张画稿也染成灰烬，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才被碧枝扶着起身，此时她才居高临下般瞥了眼左思语。
不晓得这个举动哪里刺激到她，左思语如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换上副刻薄嘴脸：“哼，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呢？还不是出卖色相苟且偷生？”
方沐璇此时终于正眼瞧她，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左思语也没有就此打住的想法，她上前一步停在方沐璇眼前，细长的眉高高挑起，红唇微微上翘，“你是不是特别奇怪我为何会在此处？”
她露出娇羞又得意的笑来，“虽然我与陛下前日才初见，却分外投缘，从午后聊至黄昏，倦极才同塌而眠。且陛下允诺，待回临春，封我为妃。”
现在的方沐璇已经知晓一男一女间，何谓同塌而眠，她心里一酸。
再想到那天夜里顾长风和别的女人做了那事再来碰自己，她不禁浑身发冷，那时他身上或许还带着别人的气味汗水，方沐璇再也忍不住一口呕了出来。
顾长风此时恰好来寻她，看见这幕大步上前将人搂进怀里，甚至温柔地替她擦拭嘴边的秽物。
方沐璇眼睛发直地看着他，眼里有自己不知道的期待：“你那晚碰过她了？”
顾长风又岂会看不懂她的眼神，理智却让他硬下心肠：“难不成还要为你守身如玉？”
“滚——”
方沐璇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顾长风推了个趔趄。顾长风霎时暴怒，提溜小鸡似的拎起她往回走。
“别生气，朕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方沐璇被他勒得脸色发青，摔在床榻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发现自己自被他带进一个硕大的透明容器里，里面有桌椅有床榻，像豢养宠物的笼子。
顾长风半蹲在她身边，轻抚着她的头发，“不着急看，我有更精彩的东西介绍给你。往那看——他是大兴有名的画师，能将人的神韵刻画得入木三分。”
方沐璇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