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集
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李家和卫家摊位前的人迟迟才散去，从早上就开始忙活的两家人，都感觉嗓子要冒烟了，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叫。他们才歇下来没多久，就看到李母骑自行车载着一个大锅过来了。
从李家过来得有二十里地，路也不是很好走，李父远远的见了就赶紧跑过去帮把手。李母笑着跟卫家夫妻打招呼：“大哥大嫂一起吃饭吧，我熬了小米粥，炒了白菜，还有刚出锅的馒头。”
卫家夫妻都不是扭捏的人，从自家的锅里捞了一大碗的卤味，端着就进了李父租下的小院子。李父拿出一瓶当地产的老白干，说：“卫大哥，咱们喝盅子酒暖和暖和？”
卫秋生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外面还有一大摊子要顾呢，来日方长，咱们这酒有的是时候喝。”
李父听了，就把酒收起来：“那好，那咱们先吃饭。哎呀，这一天一天的看着东西卖出去心里真是踏实。”
卫秋生笑着说：“我看你这几天买卖很好啊，怎么样，明年有什么打算吗？”
李父摇了摇头：“卫大哥，我不怕你笑话，我跟我老婆因为超生被厂里开除了，我们这是没有办法了才来做这个的。至于明年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这生意也不知道能做到什么时候。村里明年就会给我们家分地，我想先在家里种地看看情况，再决定以后怎么办。”
卫秋生叹口气：“这是看过年了不跟咱们计较呢，我听说像咱们这样的，在平时是要被抓起来的，我和你嫂子也是想着过年后先看看形势再说。李兄弟，我跟你是真的对脾气，咱哥俩可不要断了联系，以后要是有什么能干的咱们就一起干。这人啊，不挣钱不行，你看我们家，俩儿子呢，以后他们成家，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李父也忧愁道：“我们家仨孩子，我也愁得不行。我们两口子这几年虽然在厂里上班，但也没有攒下钱……唉，一想到以后处处都得花钱，我就觉得心里跟点着了一把火似的，烧得慌。”
他们两人都是一大家子的支柱，非常有共同语言，一边吃一边聊了很多。
卫秋生吃完，赶紧换了陈春妮过来吃，他去看摊子。
下午，卫家摊位上来了两个小男孩，一个跟李丽娟差不多大，一个四岁多一些。
陈春妮见了，惊讶的问：“卫阳，你怎么带弟弟来了？”
那个叫卫阳的男孩子没有说话，倒是那个小的先应了：“娘，奶奶骂我，我不愿意听，就跟我哥过来了。”
卫阳长得倒是挺好看，就是一直沉着脸，看起来冷冰冰的，听到弟弟说奶奶骂人，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卫秋生在一边招呼买东西的人，收了钱之后过来问小儿子：“卫昭，你又怎么淘气了？”
被叫做卫昭的小男孩气哼哼的说：“我怎么淘气了？你娘她不给我们吃饭，我问她要个馒头她都不给，还骂我是讨债鬼，饿死鬼，我气不过，说我们吃的是自己家里的东西，然后她就开始骂你，说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跟我娘出来卖东西，丢人现眼，还说你们不如我小叔，我小叔现在是工人，你们就是种地的，我跟我哥以后也是种地的。”
卫昭年纪小，小嘴巴巴的还挺有条理，看样子应该没少告状。
卫家两口子听了小儿子的话，都很生气。
陈春妮拉着大儿子的手问：“卫阳，你奶奶真这样说吗？”
卫阳冷哼一声：“你们心里不是都有数吗，还问我做什么？”
陈春妮扭过头，擦了一把眼睛：“以后你们都跟我们过来，不和他们待一块儿了。”
李父见卫家的两个孩子过来了，赶紧拿糖和瓜子给他们，卫阳接过东西，对李父说了谢谢，就安静地待在一旁。
卫昭才安静不下来呢，叽叽喳喳的，小嘴甜得很。李父听了高兴，又抓了两把糖果就往卫昭口袋里塞。
卫昭吃了几个瓜子，就一个劲的喊饿，李母还没有回去，听到了赶紧把俩孩子领到院子里，就着炉子做了两碗面疙瘩汤。
卫阳谢过之后低头就吃，卫昭吃了几口就开始跟李母说话，一会说李母做饭好吃，一会又说李母长得好看。
李丽娟进来拿东西听到了，心下好笑，这个小家伙真是厉害，吃的都堵不住他的嘴。
吃完后，卫阳帮着把碗筷收拾了，才带弟弟出去。
李母对李丽娟说：“卫阳这孩子看着话不多，倒是个心里有数的，还有眼色，以后肯定是个能干事的人。”
李丽娟笑着说：“人家才几岁啊，你就知道人家以后能干大事？”
李母不赞同的说：“三岁看老。”
李丽娟在李母面前转了个圈：“妈，那你看我以后能不能成大事啊？”
李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闺女，做什么都是好的。”
母女俩腻歪了一会儿，李母说：“待会我就得回去了，你爹跟你二叔在这边住着，你和你小姑小叔去你姥姥家里住。我拿了些白菜萝卜过来，你们自己做着吃。得了空我就拿馒头过来，保证够你们吃的。对了，这些钱你拿着，晚上看着买些好吃的，别光吃白菜萝卜，你二叔他们帮咱们家干活，咱们不能亏待了他们。”
李母交代完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得赶紧回去。
李丽娟把李母送走，就赶紧去收拾晾好的对子，这会儿已经不少人赶完集，就等着拿了对子回家。
小叔还在给人写字，卫家的小哥俩站在桌子前看得认真，卫阳见小叔写完了，想帮忙拿起来，小叔没让：“这个得这样拿才行，你看，这上面的墨还没干，不平着拿容易跑墨。”
卫昭比桌子高不了多少，他把下巴搭在桌子边缘上，也跟着叫小叔：“小叔，你写的字比我们村子里的人写的都好呢。”
小叔笑着说：“我写的还不算好，等我再练上几年，到时候写得会更好。”
卫昭又问：“我将来也能写得这么好吗？”
“当然了，你这年纪练字正合适。我们家娟娟开始练字的时候比你还小，现在写的也很好了。”
“娟娟就是刚才那个小姐姐吗？长得真好看。”
小叔把一张对子纸放到桌子上，用手平展好了，毛笔蘸好墨水，凝神静气的下了笔。他写好后，才一边端详一边说：“我们家娟娟长得确实好看，不过你才几岁，就知道小姑娘长得好看了？”
李丽娟一出来就听到卫昭说她好看，她笑着从兜里拿出两块奶糖，放到卫昭的手里，说：“给你的，吃吧。”
卫昭乐呵呵的：“姐姐，你长得好看，心眼也好，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当媳妇吧。”
李丽娟听得瞪大了眼睛：“你知道娶媳妇是啥意思吗？”
“知道啊，我娶你当媳妇就是以后的时候 跟你一起过日子，一起生娃娃。”
小叔听得乐呵，一边笑一边冲卫家夫妇喊：“卫大哥，卫大嫂，你们快来看看你们家卫昭啊，年纪小小的就想娶媳妇了。”
卫昭想了想，又改口说：“要不你给我哥当媳妇吧，刚好你们一般大。你比我大，我不大想找比我大的媳妇，不然以后要处处管着我，不好。”说完，他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李丽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我不跟你说话了。”
卫阳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只是耳朵有些泛红。
陈春妮笑着说：“我们家这俩孩子，一个整天没几句话，一个整天话不带停，他们要是能匀一匀就好了。”
卫秋生无奈：“也不知道这孩子随了谁。卫昭，这些话你都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娶媳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