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浙大那年，哥哥被查出协助洗钱。
哥哥下过聘的未婚妻闹着要打胎，妈妈整日以泪洗面，进了医院。
为了保全家人，我不顾爸爸的叹息，替哥哥顶罪。
三年后，我表现良好，提前出狱。
却发现家里早已没了我的位置。
哀痛之下，我质问家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哥哥满脸漠然：“我们刘家容不下你这样有污点的人。”
1
我瞬间崩溃，扑上去抓哥哥的衣服，却被哥哥一把甩开，摔在地上。
妈妈瞥一眼门口，有些烦躁地催促：“快起来，等会家成媳妇该回来了，被她看到你在地上哭哭啼啼多难看。”
妈妈一直比较重男轻女，哥哥结了婚就偏向哥哥一家，她会这么说我不太意外。
可是这次，就连向来一碗水端平的爸爸也劝我：“恋佳，你刚从监狱出来，还不适应外面的生活，爸体谅你，可我们还有正常的日子要过，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好不好？”
我泣不成声：“爸，真正犯错的是刘家成啊，我是替他顶罪的啊！所有人都可以骂我，但他凭什么这么说我？”
妈妈急道：“那你想怎么样？顶都顶了，你现在还想拉家成下水不成？”
哥哥吵我呸了一口：“妈，她就是自己辍学坐牢，心里扭曲，见不嘚我好！有案底可是会影响孩子上学、工作的，我儿子明年就上幼儿园了，你说我和她划清界限有错吗？”
妈妈点头安抚：“没错没错，你想得周到，能有什么错？”说完弃之如敝屣地瞪向我。
爸爸还想说什么，但妈妈拉了他一把，“老头子，我知道两个孩子里你一直偏心那个女人，但现在事关宝贝孙子的将来，你可不能再糊涂！你想让孙子以后在小区和学校里都抬不起头吗？”
爸爸便也不再说话了。
我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撕扯，心脉像是要断开那般疼。
三年前，我以班级第一的好成绩顺利被浙大录取。
可就在这时，做游戏代充生意的哥哥出事了。
哥哥中专毕业，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跟人做游戏代充赚了钱，不想却是协助洗钱的黑产。
哥哥开始被传唤调查后，妈妈整日以泪洗面：“家成学历不高，但人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我安慰她：“如果真有误会，肯定会查清的，现在信息技术这么发达，您别太担心了。”
可是几天后，却被查出哥哥深度参与其中。
哥哥被带去拘留所那天，忧思过度的妈妈被送进了医院。
我在旁边守了一天一夜，妈妈后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就家成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进了监狱，我也不想活了。”
甚至哥哥下过聘的未婚妻，单方面过来分手，她都没心思处理。
就这么一边哭，一边熬着。
她好像把全身的水分都哭出来了，眼睛很肿，布满红血丝，身上干瘦得厉害。
爸爸愁得又开始大量吸烟，一个晚上就会积起一地烟头：“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一个家都要散了啊。”
2
坐高铁去浙大报道的前一天，我陪着爸妈去看守所探望哥哥。
“爸，妈。”哥哥一见到我们，就朝谈视窗猛地扑来。
“家成啊，儿啊。”妈妈很快哭开了，爸爸也抹起了眼泪。
我站在他们身后，想起高考结束后，去给别人补课，赚到高额零用钱的自由，想起收到浙大录取通知书的喜悦，只觉得眼前的现实荒唐到不真实。
正在这时，刘家成主意到了我。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噗通”一下跪下了：“妹妹，求你救救哥，哥真是冤枉的。家里只有你读书多，你想想办法，只有你能救哥了！”
哥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妈妈看得心如刀割：“家成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跪你妹妹做什么？”
“妈，你不懂，你帮我好好劝劝妹妹。我不能坐牢啊，我坐牢了雯雯就要和我分手。我没本事、没学历，到时候坐牢出来一把年纪，咱家也再拿不出第二份彩礼，我这辈子就毁了啊……”
会面时间结束了，哥哥的哭嚎声还在不断回荡。
我想我明白哥哥的言外之意了。
爸妈到家后也回过神了。
爸爸和我商量：“你的车票能不能改签？现在家里这个情况离不开你，你再留几天，多陪陪你妈，劝劝你嫂子。”
妈妈却直接说：“留什么呢？昨天邓雯雯不都在电话里说清楚了么？彩礼她一分钱都不会退，要么就当做她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要么就按照约定，今年内如期完婚。
她那个性子你还有什么可惦记的？认命吧，咱们现在是儿子的一生都毁了，儿媳也拿着钱跑了。咱们这辈子都没指望了，让她赶紧走了，咱们也好开煤气走个痛快。”
“妈，你这是做什么？人生有什么过不去的？”我哭着抱她。
但她只是推开我的手：“你从小就成绩又好又受欢迎，妈比不过你，妈现在的苦楚你不会懂的。”
明明只剩十几个小时，我就要出发去往我梦想中的大学，却因为家庭永远定格在了这里。
我对法官说，哥哥账号的实际操控人是我，哥哥是无辜的。
在爸爸的叹息声中，我的判决落下，很快进了监狱。
三年前，妈妈千恩万谢，对我许下诸多承诺。
说家里永远会留着我的房间，说我永远是他们乖巧的好女儿。
等我出狱，他们一定会和哥哥一起好好补偿我，如果哥哥将来感惹我生气，他们决不轻饶。
他们说，出狱以后，一切都不会变。甚至趟过了这一遭，我们一家人以后会更好。
可才短短三年，他们食言了。
3
面对眼前的冷遇，我彻底死心：“既然你们都容不下我，那我走就是。”
妈妈舒心了些，看着我的时候也不觉得面目可憎了：“你想开就好，我去给你装点酱油肉，那时过年特意给你剩下的，你带走吃。”
按照我们家乡的习俗，酱油肉是要每年重新做过的。
眼下过完年才两个月不到，还有剩的，那就是去年吃剩的东西。
“是么？过年前怎么不见你们拿来给我？什么特意给我剩的，你们又不知道我今年出狱。”我满眼失望地看向我妈。
哪怕知道她一直更爱刘家成，可我也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她可以不爱我，但为什么要用爱的名义糊弄我，来伤害我爱她的心呢？
刘家成呛道：“你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是不是？”
爸爸长叹口气，拉了他一把：“行了行了，你也少说两句。”
我突然感到有些心累，这样的戏码，就是我在家的十八年里，也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
是我一直看不清。
“吃的就不用了，我把我的钱和东西拿上就行。”说罢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刘家成立即就要拉我：“你干嘛？”打开门，里面早已被改成他孩子的房间。
“是你的地方吗，你就进？”刘家成面带不屑，“你的东西早扔了，去杂物间找找还有没有剩吧。”
我气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刘家成，你还记得入狱前你是怎么求我的吗？那时你跪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
被我这么一提，刘家成顿时涨红了脸：“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在狱中这三年，家里不是我支撑的么？我就过得比你轻松了？爸妈年纪都大了，你当这几年他们还像从前那么硬朗？我有自己的家庭，还要连带你那份一起孝顺父母，我就容易了？”
他将自己说得多么委屈，却不提，如果不是他先违法犯罪，爸妈的体质不会一落千丈，我也不会因为替他顶罪，三年不着家。
三年的牢狱生活，对我这种从小只知道闷头读书的人来说并不好过。
狱友们嫌我装，嫌我对监狱管理过于配合，总是明里暗里欺负我。
我每天所期盼的就是早一点回家，和家里人团聚，开始新生活。
现在回首当初，多么可笑啊，我的牺牲没人在意，反而要被扣上大锅，备受嫌弃。
我不想继续和他掰扯，只说：“东西在哪儿？我拿上就走。还有妈，我之前交给你保管的钱，既然家里容不下我了，那就都还给我吧。”
我从小到大攒的奖学金和赚的补课费，因为之前没成年，小部分存在我妈名下的银行卡里，大部分则用我妈的电子账户买了黄金。
入狱这三年，黄金的价格翻了一倍。
算下来该有十万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