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打电话给他本也只是想听这一句祝福,如愿听到以后,不计前嫌地笑了起来。
林菀就读的学校在本地也是一所名校,早先是传教士传教的地方,有一部分罗马式建筑,现在依旧用作教室。她常常和萧寒提起教学楼外围那些漂亮的柱子,那被时光斑驳了的外观上尽是岁月的痕迹。
后来萧寒也被提起了兴趣说:
“那你寄张照片给我看看吧。”
林菀拿了胶卷相机,拍了一些春日暖软的天气里,白墙黑瓦的教学楼给萧寒,还有她最喜欢的那一棵从教学楼顶倾泻而下的紫藤萝。
很久以后,萧寒回复她说:
“导游小姐,楼都被你拍歪了,你不能因为是罗马式建筑就拍成比萨斜塔啊。”
在萧寒那里,林菀从未获得过赞美。他从不对她委婉,更不懂得去哄她。他不明白,女孩子就算做得不够好,那也不能说出来,他应该尽力去发现她的优点,竭尽全力的!
显然,萧寒并没有这样的心思。也可以理解,他平日只能和各种粗糙的男人相处,当然不会懂怎么和女生相处。他又较为高傲,不会刻意地要去讨对方的欢心,在他眼里,他自己高兴与否,更为重要一些。
林菀一天天长大,和萧寒认识的时间长了,同时和那三个网友的感情也深了起来。她读书读得早,还未成年就参加高考了,那个暑假,她玩得很疯。在她去大学报到以前的那段日子里,基本上是天天都会接到三个男生打来的电话,她和他们总是有说有笑地聊着,尽管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岁月那样静好,没有烦恼。
在她快去大学报到的时候,乐俊突然很认真地和她谈了一件事。他好像已经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很郑重地告诉她:
“你马上就要成年了,谈恋爱也不算早恋了。等你去了大学以后,会认识很多很多的男生,他们比我好,比我青春,比我懂你,那时候你依然还会觉得我好吗?”
6、青涩年代(4)
在她快去大学报到的时候,乐俊突然很认真地和她谈了一件事。他好像已经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很郑重地告诉她:
“你马上就要成年了,谈恋爱也不算早恋了。等你去了大学以后,会认识很多很多的男生,他们比我好,比我青春,比我懂你,那时候你依然还会觉得我好吗?”
林菀一直觉得乐俊很温柔,对她很包容,每次要发牢骚的话,选择的对象一定是他。找他大吐苦水已经是她这些年的惯性,对于乐俊提出的问题,她想也没想地答道:
“当然,我永远都觉得你很好。”
那个年龄的孩子,对“永远”尚且没有正确的概念,更像是一句随意的口头禅。
乐俊却高兴地说:
“真的吗?那,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我可以等到你毕业,然后再结婚。”
就算 “永远”可以轻易地说出口,“结婚”却完全不是可以轻率的事呢。
林菀当时觉得很神奇,居然就这样,在17岁的夏天里,被求交往之后再被求婚了呢。
她打电话跟萧寒这事儿的时候人都还有点恍恍惚惚的。他听罢她语无伦次的陈述之后,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
“你还小,不懂男人。等到了大学里就会知道,有些话,信不得。”
林菀似懂非懂,只觉得大学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改变,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就像是终于从不成熟中清醒过来一般,她终于为自己的任性画下了句点。大学生活开始以后,林菀再也没有与那三人联系过,只是,她还是常常打电话给萧寒。
萧寒大四那年,她大一。
第一次在大学里接受正规部队的军训,林菀叫苦不迭,累得死去活来的夜里,她跟萧寒诉苦:“军训太苦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明天要装!病!”
萧寒淡淡地问:
“你们军训多长时间?”
“两周。”
“哦,我们军训三个月。”
“三个月!!没人性!你不是大四了吗?为什么还要军训?”
“哦,我训人。”
“什么?你就是那没人性的教官?”
“对,就是你刚才抱怨了很多、很多的那种人。”
“你不是学生吗?为什么可以做教官啊?”
“军校里就是这样的啊,学长训练学妹嘛。”
“,我刚才好像听到‘学妹’两个字了!你在训练女生?”
“对啊,刚好分给我的是女兵。”
“哇,萧寒,你不要太幸福啊,终于在军校近距离接触到女生了啊。接下来的时间你是不是很开心啊?要和学妹们朝夕相对呢!”
萧寒没接她的话倒是反问了一句:
“教官检查你们的内务吗?”
林菀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件事,秒答道:
“不检查。我们女生宿舍不给男生进的,教官也不行!”
“嗯,我刚检查完学妹们的内务。丢了几床不合格的被子出去。”
“啥?你刚才说啥?你把人家的被子丢出去了?”
“不合格啊,一下就从窗户飞出去了。”
“萧寒……你好可怕。”
“当年我作为新生的时候教官也是这样对我的啊,没什么问题吧。”
“问题大了!!学妹没哭吗?”
“没注意。”
“那你都注意什么去了??”
萧寒想了想说:
“她们都还蛮胖的。”
林菀“噗”地一声笑出来说:
“你是因为没见着美女,心情不好以至于挖空心思地虐待学妹们吗?”
萧寒想了想说:
“你怎么会认为我对军校里的女生抱有任何幻想呢?你不知我们只要入校三个月以后上街的话见谁谁美女吗?”
林菀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她说:
“军校生活如此可悲的话,有什么事是让你觉得开心的吗?”
萧寒想也不想地说:
“我告诉你,任何部队的食堂,不知道为什么,总之,红烧肉一定很好吃。”
林菀这下真心笑得死去活来。或许就是萧寒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个性吧,林菀独独对他就是放不下,但是也拿不起。不管两人如何嬉闹,如何相处得很好,她总觉得,拉不近与他之间的距离,拉不近。
因为知道了萧寒对待新生军训的态度是那般铁血无情以后,林菀觉得自己的军训生活还是很幸福的,毕竟才两周而已,咬咬牙就过去了,何况,还不用被检查内务,没有丢被子的危险不是。
时光慢慢地流逝过去,林菀大二的时候萧寒开始读研一。
他获得了学校唯一的保研名额,那次的竞争者多达1300多人,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绝对优秀。读研究生的时候,待遇变得更好,他的宿舍是两人间的,个人时间比之前要宽裕得多了,每月的补贴也提到了四位数上了。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收入比一个应届大学生第一份工作的薪水还要高一些。
林菀听了很是羡慕,那时候她周末还在苦哈哈地做家教赚零花钱呢,萧寒则是在读书的同时还“涨工资”了。
中秋节那天,林菀回不了家,打电话给萧寒想说天涯共此时却没人接。晚上11点多的时候,萧寒把电话回了过来。他喝了些酒,有点微醺,说起话来比平日大声一些,也更随意一些。
那时候林菀宿舍里的灯已经熄了,她在寂静的黑暗中听他讲话,在那样安静的夜里,她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一样。
萧寒那天显得特别兴奋,高昂的情绪完全传递了过来,开心地跟她说:
“今天晚上武警班的过来和我们一起搞联欢了。”
林菀听到“联欢”几个字就觉得好老派,笑着说:
“哦,武警?很厉害吗?”
萧寒大声地说:
“当然厉害了!体能训练比我们密集多了,个个都是八块腹肌啊!那高壮的身材,足足比我魁梧一倍!”
林菀知道萧寒这些年还是像以前一样瘦,听他这样说就“咯咯”地笑起来,完全可以想象他站在武警身边的时候被衬得更薄弱的纤瘦身材。
萧寒饶有兴致地继续说:
“晚上的娱乐节目是抢凳子。”
林菀一听——这还真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节目呢,不愧是与世隔绝的军校生的娱乐方式啊。
萧寒却异常得意,他兴奋地说:
“最后的赢家是我哦!武警都抢不过我,身强力壮有什么用啊,还不是抢不过我,哈哈哈。”
林菀终于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甚至还喝了酒,高兴成这样,原来是玩游戏赢了。她笑道:
“这就高兴成这样啦?你好幼稚啊。”
他语音有些含糊地说:
“你没有资格说我幼稚,你高中那三年才叫幼稚。”
后来,他断断续续地和林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多,直到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她才默默地挂了电话。她在黑暗中静静地回顾了一下自己高中三年发生的事,瞬间觉得
——无颜以对。
萧寒说得没有错,那就是她的黑历史,可是,谁不曾幼稚过,现在改了不就好了。
那个时候,萧寒和南乔还不熟,抢凳子的事情,是他俩第一次交手,南乔输了,便把萧寒给记上了,后来两人接触多了,成了朋友。
萧寒读研二的时候,爆发了大规模的洪灾,人民子弟兵全部被调动了起来,全国各地奔赴抢险。那段时间,萧寒很少跟林菀联系,只告诉她说:
“你那里很安全,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进入训练阶段,随时准备奔赴前线。”
连军校里的在校学生,也已经到了有可能被调用的时候。形势危急至此,林菀却很想说:
“你那么瘦弱的一个人,去前线能干嘛。”
但是,就像萧寒不会透露更多的信息给她一样,她也不知道他去前线是做什么工作,只是反射性地觉得“前线”两个字就意味着很危险,她不想他去。
后来,天气变化,降雨量变少,形势慢慢得到了控制。萧寒只在学校里忙活了一段时间的抢险训练并没有真的去前线,林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也是那一次,林菀终于意识到,军人这个职业所背负的使命感和真实存在的职业危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