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食堂这个时候学生都已经散去，空旷旷的。麦亚瑟找个了干净的座位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排骨汤分好，便招呼麦粒和常在坐下。
“我跟你们说个事啊！”麦亚瑟双手交握，面色凝重地开口。
“什么？”麦粒和常在异口同声地问，麦亚瑟少有严肃的时候，这会儿突然严肃了，倒是让人的心提起来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上学期间就打工赚了不少钱，我都悄悄地存起来了！”麦亚瑟明明在陈述着一件事，却有种交代犯罪事实的感觉。
“好哇，你个守财奴，你居然骗了我们这么久！”麦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别打岔啊！”麦亚瑟摆摆手示意麦粒安静，又接着讲开了，“这半年吧，我也转正了，工资也加了不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赚的外快都快赶上我的工资了。这个外快就是放贷！”
“What？”麦粒英语都说出来了，常在也是放下了手里喝排骨汤的勺子，竖起了耳朵。
“跟你说了，别打岔！”麦亚瑟清了清嗓子，咽了咽口水，“我想说，常在，如果你确实经济上有困难的话，可以从我这里助学贷款，至于利息嘛，看在你跟麦粒和我这么熟悉的份上，只要跟银行利息持平就行了。”
“哥，你不能这样，不帮常在也就算了，居然还趁火打劫！”麦粒生气地把手里的汤勺拍在桌子上，引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的侧目，“哥，你过分了啊！”
“这事你不懂！”麦亚瑟不理睬麦粒，暗地里踢了踢麦粒在桌子下面的脚，“你就别管了！常在，要是有困难跟哥说一下哦，至于利息方面咱们可以再议。再说了，我可以放长线的，你什么时候赚钱了再还我就行，哥不急！”
“好，谢谢你！”常在微微一笑，心里五味陈杂。
“不谢！”麦亚瑟依旧没有任何尴尬的样子，“怎么样？排骨汤好喝吗？我炖了一上午呢！”
“你亲自做的呀？”常在不由得对麦亚瑟另眼相看了。
“是啊！不亲自做怎么能够表达我的诚意呢！”麦亚瑟笑得真诚，如果不是刚才的那番谈话，说他温润如玉也挺贴切的。
“麦粒，以后你就有口福咯！”常在是真心地羡慕麦粒，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一个温柔的哥哥，有钱没钱都圆满了。
“放心，我的口福绝对地分你一半！”麦粒义气地一拍常在的肩膀，眼角不忘给麦亚瑟使点颜色。
“对，都有份，都有份，哈哈！”麦亚瑟跟着附和，倒是让常在刚才低落的心情瞬间愉悦了不少。有时候有一两个好朋友也挺好的，知心而温暖。
连喝了麦亚瑟的两天排骨汤之后，学校便放假了。
刚满十六岁的常在也开始了她人生第一次的打工生活。工作倒是不累，但恐怕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的。
说起来，也是因缘巧合。常在有时间的时候总会去爷爷坟地看一看，那天正好碰上了守墓人。守墓人是对老夫妇，平时的工作也不繁重，就是清理清理坟地的枯枝落叶，有时候家属去祭拜烧的纸钱的灰也是他们打扫的。
常在那天从他们屋前走的时候，听到老两口在争论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为了去儿子家过年的事。老爷子坚持坚守岗位，老太太思儿心切，一心想着回家过年。
就在老夫妻争论着无人看守坟墓的时候，常在心里突然一亮，自己毛遂自荐。尽管她年纪不够，但是老夫妻没有想太多，更没看身份证，光看着常在的外表，像是十七八的样子，便同意了。
守墓地的日子，用常在事后回忆的话来说，简直堪比地狱的煎熬！先不说那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光是半夜的那个风声，就足够让常在吓破胆了。白天的时候还好，多少有些祭拜的人，因为是成熟的墓地，也不会再建新的坟墓，所以，也没有太复杂的事务。每天太阳一下山，常在便把自己关在了守墓的小屋里，把电视的声音开得老大，试图驱散周围的阴森和恐怖。
每一个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常在都在暗地里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的翅膀硬起来。
整整半个月，对常在来说，比半年还长。正月初十的时候，老夫妇回来了，分给常在他们半个月的工资，还捎带了些年货给常在。老夫妇人是很好的，一个劲儿对常在嘘寒问暖。但此时的常在早就没有了心情和精神，她提着年货，拖着沉重的脚步到集市把这些年货廉价卖给了菜贩子。老夫妇带的这些腌制的鱼肉，带到家里，常在连汤都没得喝，卖了，还能凑点学费。
不得不说，看墓人的工资太低了，常在赚的那些钱只够学费的一半。但即使是这样，常在也已经很感激了。眼看就要开学了，常在实在没办法，只好拿起电话，拨通了麦亚瑟的电话。
“亚瑟哥，不好意思，我需要像你借点钱，只要几百就好！”常在的声音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常在，是学费不够吗？没关系，我下午就送给你。你在你们学校门口等着，我两点准时到。”麦亚瑟没有任何地迟疑，早有准备的样子。
“谢谢！”常在挂了电话，昂起了头，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她睁大眼睛，尽量地不让眼泪流出来。这里是公话亭，让人看见了挺不好的。
麦亚瑟来的时候，常在已经在校门口坐了很久了。以至于麦亚瑟老远便看到长椅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躯，孤单而无助。
“怎么瘦了这么多，你这年都是怎么过的呀！”麦亚瑟吃惊地发现，常在原本就纤瘦的身体更加地瘦了。
“没事。我没在家过年，出去赚钱去了。事实上，我从年前到现在也没有回家。”常在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因为身上带着钱，怕回去了爸妈反悔把钱给没收了。她从墓地回来以后就一直靠坐在长椅上。
“怎么会这样！”麦亚瑟气愤地拉起常在，“你是不是没有吃午饭，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走，哥带你吃饭去！”
“亚瑟哥，我不想吃！”常在心里的苦，足以让她失去任何的食欲。
“这样吧，麦粒今天跟爸妈闹了些小别扭，你帮我去劝劝麦粒好不？麦粒今天到现在也还没吃饭呢，你等我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叫她出来。”麦亚瑟说着便去校门口的小卖部打电话。
没有等很久，麦亚瑟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瓶牛奶和一块面包。
“你先吃点吧，热好的牛奶喝了不伤胃。别到时候麦粒还是闹别扭不肯吃饭，再把你先饿着！”麦亚瑟不由分说地把吃的塞到常在的手里，看常在不太想吃，硬是把管子插好在牛奶里，推倒常在的嘴边。任常在再怎么不想吃，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了。
“谢谢！”常在的声音低低的。
“常在，咱说好啊，不许跟哥说谢谢！”麦亚瑟非常不喜欢常在的客气，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个卡里我存了两千，密码是你的学号。你先用，以后需要钱了，跟哥说一声，哥给你存。”
“亚瑟哥，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只要几百就够了。”总共就一千多的学费，就算常在自己没赚钱，也用不了那么多。
“剩下的留着备用嘛！放心吧，你取多少算多少的利息。其余的放在卡里，银行自己会生利息的，对吧？！”横竖常在不太懂这些，麦亚瑟胡乱这个理由搪塞。
“好吧！”常在收起卡，她来就是借钱的，没必要客气。
“那你今天还回去吗？”麦亚瑟担忧地看着常在，这个小女孩他从小就认识，坚强自立到让人心疼。
“再说吧！我要想想！”连日来的压力让常在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我爸妈也要去我那边玩两天，我们都不放心麦粒一个人。你帮我陪她几天可好？”麦亚瑟想了想说，“你知道的，我爸妈一直不放心我在外面，想去看看。趁着这个时候，他们送我过去，再住两天。麦粒没几天就要开学了，要准备些东西，不方便跟着去。”
“好吧！”一切都合情合理，常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再说，她确实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们不在家，家里的一切可都交给你啦！只要不把房子烧了，你们怎么搞都行！”麦亚瑟半开玩笑地说。
“我要是把房子烧了呢？”因为有落脚的地方了，常在的心情轻松许多，不由得跟着开起了玩笑。
“那邻居可就要报警了啊！我可保不了你了啊！”麦亚瑟弯弯的眼眸里全是笑意，还有——怜爱。
麦粒没多久便赶了过来，看起来还好，不像是太难过的样子。
麦亚瑟请客，麦粒没多久就眉开眼笑了。
“麦粒，吃饭的时候不要闹，容易呛着！”麦亚瑟不得不提醒她，顺带从桌子下面踢了麦粒一脚。
“哦，对！”麦粒想起了什么似的，“常在，你知道吗，我爸妈居然翻我抽屉呢！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生气的！”麦粒努力摆出很生气的样子。
“那是阿姨和叔叔不放心你啊，有人关心多好啊！”常在释然地笑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麦粒啊，爸妈明天跟我一起去SZ市，我让常在在家陪你。回头常在要是回家的话，你也陪着她一起吧！”麦亚瑟朝麦粒挤了挤眼睛。
“啊？”麦粒看向麦亚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哦，对，我都忘了，就记着闹别扭了。好吧，那你早点回去准备东西，我跟常在在外面玩一会儿。”
“哦，那你们慢吃。账我付过了，你们慢吃！”麦亚瑟起身离开，脚步匆匆。他当然得有事先走了，他得想想回去怎么说服父母跟他出去几天。
住在麦粒家的日子很是安逸，冰箱里都是食物，不用花一分钱，还可以每天跟麦粒打打闹闹，偶尔出去逛逛街，当然，买东西的都是麦粒，常在愣是一分钱都没有花。
麦粒这天说想吃鸡丁，拿了钱叫上常在一起去超市。年后的人们总是比较清闲，喜欢四处逛逛。街上人已经很多了，超市里更是人挤人，文具区和食品区最是繁忙。常在提着篮子跟在麦粒后面，好不容易挤到卖鸡丁的地方，刚想喘口气，一个尖锐的声音刺了过来。
“常在！你个赔钱货，你在干什么！”宜芳一手拉着常来，一手拉着常归，硬生生地挤了过来，“你不是说去赚钱去了吗？怎么还有时间逛超市啊！”
周围买菜的人眼睛齐刷刷地扫了过来，有的同情地看向常在和麦粒，更多地是不满地看向宜芳。
“阿姨，是我叫常在陪我过来买点东西，我一个人拿不下。”麦粒连忙做和事佬，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努力挤出甜甜地笑容，“常在刚刚还在和我说不想来呢，我硬是拉她来的。”
“哼！买好了赶紧回去，家里一大堆事情呢！你倒是闲得很！” 宜芳冷冷地从鼻孔哼了一声，又带着丈夫和儿子匆匆奔向卖衣服的地方，“儿子啊，快开学了，妈给你买套新衣服。那旧衣服就别穿了，直接扔了算了！”
宜芳的声音越穿越远，常在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一片寒霜。
“常在，别理他们。”麦粒也没有了继续购物的心情，拉着常在的手便去收银台，“我们回去烧饭吃吧，我好饿了。吃完饭我陪你回你家！”
“嗯，好！”常在匆匆地跟上麦粒，一扫之前愉悦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