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留下缅怀
“辛总，您看这时间差不多了，要是再延误下去，这被祷告恐怕就要被再往后推迟，这是极不吉利的……”林安在一边说不上什么话，辛建诚身边的工作人员却不得不出声小心提醒。
“小范，来，把悦儿还给我吧！”辛建诚咬着牙狠心看向这个年轻的，已经有几分好友当年神韵的小伙。
范沧霖最后一次细细抚摸那些洁白无暇的白铃兰，无声地作着最后的告别。
极度不舍，可是又能怎样呢？
他终究还是回来晚了，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
眸光一沉，他缓缓地不舍地将手里的至宝递出去。
虽然他很自私地想要，独自占有这个小小的骨灰盒，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小悦的母亲暂且不谈，光是小悦的爸爸，就不会给他。
辛建诚伸手，接回自己的宝贝女儿，目光已然染上了沉痛之色，清瘦的身影，显得越发的萧索。在这一片毛毛细雨之中，越发显得形影单只和孤冷。
田芯胸口一痛，抬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痛哭出声。
接下来的祷告和其他的流程，井然有序地进行。现场一片肃穆，在一片黑沉沉的压抑气氛里，有人受不住这大雨的下势，缓缓伸起了随身带来的雨伞；有人更是伸手翻起了雨衣的帽子，堪堪遮住头顶。
田芯什么也没有带，雨伞雨衣，统统没有，她是临时跑出来的，跑出来的时候很急很慌，也完全没有心情会联系到天气上面去。
好在，对于一些没有带雨具的宾客，现场的工作人员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这个时候纷纷挨个给没有雨具的宾客分发雨伞雨衣。
就连她的爸爸，透过朦朦雨丝，她也看见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认真地给她的爸爸披上一件长款的雨衣，并且认真地翻起雨衣的雨帽。
谢谢，谢谢你为爸爸所做的一切！
她无声地在心里感激，感激这个并不相熟的陌生人。
负责葬礼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爸爸公司的职员，还有一些公司和别野里的安保人员一起出动。
雨越下越大，在黄昏时分，渐渐住了雨势。
此时，葬礼已经完毕，在青松苍翠的半山腰上，一个新墓已经完成。
前来送行的宾客，缓缓地顺着墓地里的青石板台阶下了山，因为代步的小车是不准直接开进墓园里面来的，统统都停在了墓园外面的公路边上。
“伯父，我送您回去吧！”林安细心地陪在辛建诚身边，待宾客差不多快走光了，这才向辛建诚提议。
“嗯，你陪陪我也好，咱们一起去医院，再看看小悦她妈。”辛建诚眼中分明已经有了湿意，这个向来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创造了一个商业奇迹的他，却是无力挽回自己的女儿。
林安上前小心地扶住他，辛建诚居然也没有推开，这个时候，他身心俱疲，真的是累了。
不过，在经过范沧霖身边时，辛建诚还是停了会儿，语气细弱地关心道，“小范，你也先回去吧，你有这个心，能来送行，我想小悦她在天之灵 已经很开心满足了。”
范沧霖眸中也有了更深的痛意，缓缓地点头，“伯父，您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我想在这里再好好陪陪小悦，等回头我抽空会去府上再正式拜访您的！”
“随你吧！”辛建诚回头最后望了一眼石碑上前不久刚刚刻上去的女儿的年轻倩影，步伐疲惫的在林安的陪同之下，缓缓下了台阶。
没有走的，除了范沧霖，还有自愿留下来的田芯。
田芯先前站得比较远，根本不敢上前靠得太近，她在这个地方很怕，很怕距离太近看见自己的爸爸失去女儿沉痛的表 情，也怕看见林安失去爱人脸上的哀伤，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在这两个最爱的人面前哭出来。
甚至，她的爸爸她的林安临走前，她都没有勇气上去打招呼，只得逼迫自己站得远远的，咬牙挺着，亲自目送他们离开。
现在，她的爸爸她的林安，都走了。
那么，她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墓前，站了年轻的一男一女。
两人皆无话，复杂凝重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墓碑上的黑白遗相，一地沉默，一齐沉思。
头顶的小雨，本来已经停住，此时，渐渐又纷扬了下来。
整个墓园，升腾起了一阵雾朦朦的水汽，天空低沉，压得人的心头沉甸甸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亦不知凝望多久。
田芯缓缓地转过了头，看向身边一身萧索气息弥蔓的范沧霖，眉目沉了沉，还是轻轻开口，“走吧，她应该已经得到安息了！”
“安息？见鬼的安息？”他却好像并不领她的情，出口就是脏话。
“你就是站在这里站成望夫石，我想，她也不会再回来了！”她无视他的脏话，继续劝他。
当然，她知道他是范沧霖，她幼时的好友，所以才不忍看见他这么的自虐。
否则的话，今日倘若换成别人，她大抵也不会多看那人一眼，更不会这么倒贴上去还要劝解人家几句。
你爱自虐，你爱在雨中站着，关她屁事？
“如果可以，我还真是希望我自己可以站成望夫石，我只要她还活着，平安健康活泼快乐地活着就好！”他的声音，已有了几分压抑的悲痛。
七尺男儿不泪流，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的眼泪，全部被他硬生生地吞进肚里去了。
“逝者已矣，生者坚强！小悦如果还活着的话，定然也不希望看见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自暴自弃的样子！”田芯无奈地抬头望天，谁叫这小子是为自己伤心难过呢，眼看着不管，好像她真的做不到。
范沧霖此时才终于肯转过头来，定定地打量起身边这个年轻的女孩儿。
半响，他问了一句极其无关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田芯并没有打算如实回答报上自己的姓名。
“你和小悦，是不是关系也很要好？”范沧霖想了想，换了另外一个方式询问。
“要好？算是吧！”田芯还真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跳跃式的问题。
“那你告诉我，这几年，她过得怎么样？好不好？开不开心？有没有谈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对她好吗？忠诚吗？一心一意么？”他的问题，来得又多又急。
他急于想知道，自他离开的这许多年来，她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田芯默默地感叹一句，你这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当年不告而别，就直接出国，害得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现在，回来了，还算知道有心要打探她过得怎样。
看在他能来为她送行，并且还有一点点痛心的面上，她勉为其难告诉他，“她过得还可以啊，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又是独女，要什么，就有什么，捧着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她也有了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对了，你应该看见过的，就是那个林安，刚才陪在我……她爸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他们本来马上就要结婚了的，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的交通事故的话，她应该会是个很幸福的新娘！”
“是么？”他不知为何，居然凄然苦笑。
“嗯，你相信我，我和她的关系很要好的。”田芯不自觉地点头。
范沧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田芯很不喜欢这样的沉默气氛，尤其是还在半山腰的墓地群里，周围由于有了雾气的原因，渐渐地，可视的范围，变来越来越小，墓地群中栽种的一些青松，有的已经长得有一人多高，绰绰影影的一大片，有些森冷的凉意，不停地入侵过来。
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臂，人都走光了，只除了她和这个范沧霖。
她已经有了想离开的念头，可是，他呢？他木然在站在她的墓前，一动不动，像个木雕，难不成，他真想站成石化人么？
“那个天色不早了，还有一段下山的路要走呢，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她开始试图劝他。
如果能一起下山的话，那就再好不过，路上她还可以有个做伴的人。
可是范沧霖却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奇怪了，这人究竟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不理人？
她的好脾气也渐渐没有了，一份好心就被这样当作驴肝肺。
“喂，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话，我要下山了！”
她又加大了音量加重了语气，但这回更加叫她气人，因为那人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的耐心，向来就很少。
于是，她干脆走过去，靠近他，伸手拉了拉他湿嗒嗒的黑衣衬衣的下摆，都淋湿成这样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范沧霖，走吧，咱们现在下山吧！天色快要黑了，等到天全黑了之后，咱们再下山就看不见台阶上的路了！”
她泛着水雾的眼睛，雾朦朦地昂头仰视着他。
一如过去，幼年的时光，纷杳而至。
“小霖哥哥，你带我去爬那座高山好不好？就是那座看起来最高最陡峭的那座山，小悦指给你看！爸爸说那山太高，不让小悦去，妈妈居然也不让，哼，我不爱他们了，小霖哥哥，只有你对小悦最好了，你就带小悦去好不好？”
幼时的她，新奇又固执，那次不知道因什么而起，突然有了起致，非要去爬山，还是要爬最高的山，父母大人们担心不已，她却一意孤行。
那时的范沧霖，不过就是比她高了一个头而已。
“可是那座山真的很高耶”范沧霖显然是有怯意的。
“高，爬着才会好玩嘛，这样才有挑战呢，要是三两下就爬上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去不去，范沧霖，你就直接给一句痛快话！”
她对他，向来都是先柔后刚，若是有求于他的话，必然先是苦苦哀求，采取怀疑政策，但是他若是一心坚持不理她不肯答应她的要求的话，她就迅速改为半胁半迫地压制他。
“好吧，我答应陪你去，不过回来，要是我爸因此动了怒，要打我屁股的话，你可得在旁边帮着我求情一点，不然的话，我会被我爸打得很惨的。很奇怪，每次闯个祸，明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闯下的，可是我爸他总是训我罚我一个人，他从来都不罚你！”
那时的范沧霖，很受伤，很郁闷的小眼神，可爱呆萌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