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手里掖着一封信，左右不敢进屋里。
姜家那位大管家今早那话简直胆大包天了，要是在姜家，只怕老早被老夫人给让人拖出去杖棍。
屋里的卫青衣从早上听到钱江嘴里那话，难免不会吃惊，姜云彻死在关外这事跟姜家拖不了关系，姜家那么快就派人去了关外，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姜云彻的尸首找不到？
是真找不到，还是假找不到。
姜家除了姜云彻这么个大少爷外。
还有位极其厉害的老夫人。
卫青衣想到这位姜家老夫人就头疼的很。
虽说她在姜家待了有两年。
可两年里见到这位老夫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不好说。
姜家这位老夫人的手段。
应该是整个姜家里最厉害的一位才对。
明表上是姜云彻身边人钱江在管着姜家大小事务。
可实际，钱江能管到的地方还真是少。
姜家财政，人手，下人。
每一面里都有这位老夫人插手其中。
姜云彻屋里的钱江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这位。
在屋外等急了的翡翠正想进去被钱江给拦了下来。
翡翠低声道，“钱管家。”
“你手里的可是少爷前几个月的那封信？”
不愧是少爷身边最近亲的人。
翡翠没敢瞒，点了点头。
便听到钱江侧着头跟她叮嘱道，“好生藏好，莫要再拿出来。”
屋外有人在说话。
卫青衣附在了门边上听着，钱江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小声。
她没听到他究竟是在跟谁说话。
门吱呀了声。
站在外头的翡翠没进来，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卫青衣端坐在檀木椅上，眼底划过一丝的光。
这样的夫人，她不是没见过，早在姜家少爷的院子门外。
卫青衣时常会如此看着她，那眼神仿佛洞察了一切般。
翡翠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卫青衣倒是笑了，“怎么？刚才在屋外跟钱管家聊的可好？”
“夫人！”
翡翠喊了声，立马跪了下来。
卫青衣手抚在了檀木椅边上，她这屋子里像样的家具就这么一件。
还是一年前姜云彻派人送过来。
那会她还信誓旦旦的以为她回姜家，或许说姜云彻会来接她。
可如今什么都变了。
姜云彻不在了，她想回姜家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同样的翡翠也变了。
变得会欺上瞒下。
卫青衣眼里见不得半颗沙粒，当初是因为翡翠老实，听话，所以她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吗？”
“奴婢不敢。”翡翠朝着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卫青衣连看都不看一眼，“说吧！”
“回夫人的话，奴婢刚在外头碰到了钱管家。”不敢有任何的隐瞒，翡翠在姜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位夫人，并不像是下人们所说的那样好吃懒惰，成日里带着丫鬟守着大少爷，就怕他屋里多出个什么狐狸精来。
姜家那大院子跟她现在这个小院子自然没什么可比之处。
可问题就是在这里。
钱江有什么话，还非要故意瞒着她？
卫青衣很确定，钱江那人，看着做事果断，利落，还老沉。
不单单是这几点。
他那稳重的性子跟那脾气简直就是……
完全相反。
在她跟前是如此，在姜云彻面前就换了个模样。
表里不一。
卫青衣在心里骂着，嘴动了动道，“你们可有聊了什么？”
“钱管家问奴婢，老夫人近日过的如何，有没因为大少爷的事病倒。”翡翠故作沉稳，声音不敢有一点虚。
卫青衣看着，眼睛一眯，“当真？”
“奴婢不敢有半句假话。”
这天看着快要晌午了，宋良玉一早用过膳就出门了，也到回来的时候了。
卫青衣摆了摆手，先让翡翠下去。
她一个人坐在屋里，看着外头，偌大的一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偶有一二只小麻雀飞过，落在地上，不出一会，一道俊秀的身影印入眼帘，宋良玉走在前头，钱江跟在后头，俩人一前一后，像极了在姜家。
卫青衣隐约记得，不，应该说是在哪里见过，是在姜云彻的院子里吗？并不是，倒像是在街上，她记得在姜家闷的慌的时候，曾经带着自家院子里的丫鬟偷偷混出府。盛京的街道很宽很长，俩旁各式各样的商铺，满目琳琅，其中有她常去的烟巷坊，一听这名儿就应该知道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
卫青衣总喜欢待在这样的店里，一待就是数个时辰，每回都是钱江派着人找过来，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现在突然记起来，她还真是见过，见过宋良玉跟钱江，俩个大男人在街上。
卫青衣想着没注意到那道俊秀的人影进了她的屋。
“咳！”
宋良玉清咳了声。
她才回过神来，“宋公子。”
宋良玉坐在边上，头点了点。钱江站在屋外，端着一盆水的翡翠走了进来，她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好后，退出了屋外。
这一系列的流程，看着卫青衣睁大了眼睛，他到底是什么人，生活，吃住方面如此的讲究。
宋良玉洗过水，接过钱江手里递上来的一条毛巾。
他墨色的眸子一转，“烟巷坊的那几店，要尽快转出去。”
烟巷坊？
那不是她常去的地方吗？
卫青衣脸上一惊，莫非……
“小的立马派人去着手。”钱江拿笔记了下，“您看大少爷名下还有那些产业要变卖掉？”
人都死了改卖的就卖。
今早看的烟巷坊那几家，生意并不是很好，似乎想到这宋良玉唇一动，“先这样。”
在边上坐着卫青衣已经被惊了不能再惊了。
她咯噔一声，站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卫青衣又冷静了坐了下来，姜云彻的产业关她什么事，她只是跟他拜过堂，连姜家下人都不把她当回事。
现在听到关于姜云彻烟巷坊有几家店的事。
她能做出什么反应，除了惊讶外。
她卫青衣还能怎么样？
兴许是看到她脸上的惊讶，宋良玉轻声道，“很吃惊？”
“是。”卫青衣咬着牙。
能不吃惊吗？
她在姜家俩年，带着丫鬟偷偷溜出去逛街，钱江每次都能摸着地方找来。
她应该老早就想到才对。
想到烟巷坊，姜云彻手里有几家店。
“他还真是连什么都瞒着你。”宋良玉嘴角一扯，果然看见卫青衣坐不住了，她的脸一下子青了起来，老实说，她现在心里并不好受，不光是因为宋良玉这话，更多的事，事实就是如此。
姜云彻哪怕是死了。
她卫青衣还是无法了解，知根知底他半分。
心情差，没什么胃口。
卫青衣让翡翠把吃的送到屋里来。
翡翠端着晚膳进来，看见桌上还隔着中午的饭菜，统统都换了下来才退出了屋。
门刚关上。
躺在床上的卫青衣便睁开了眼，听着外头的声响。
“还不吃啊？”钱江站在院里，翡翠蹲着收拾碗筷，“可不是嘛，要我肯定也不会吃，嫁进姜家俩年，连自家相公外头的生意，几家店都不知晓。”
翡翠说了个大实话。
钱江听着皱着眉，没啃声了。
的确是如此，姜家那怕是下人最少都知道姜家大少爷在烟巷坊那几家店。
这做姜家的媳妇，特别是做姜云彻的……
还真是不好做。
想到这钱江摇了摇头。
一顿，二顿，三顿。
卫青衣把自己整整给饿了五顿才开始用膳，不知道是不是饿的久了，嘴里嚼着味道也变了。
翡翠把篮子里的菜往桌上摆。
“撤了吧！”
卫青衣看着没心情吃了，翡翠撤下桌上的菜，钱江就来了，一进屋就朝着她使眼色。
翡翠又把菜给摆回桌上，卫青衣瞪了一眼他。
钱江难得露出一丝的笑，“夫人，多少吃点。”
太阳打西边升了？
卫青衣没动，钱江脸色有点难看。
在姜家的时候这个女人没少给他惹麻烦。
基本每件事都是跟姜云彻有关。
有时候连卫青衣自己都没发觉，姜云彻对于她的影响有多么的大。
哪怕这个混蛋死了也能给她添堵。
卫青衣想着就是浑身的不自在，她之前还想回姜家去给这个混蛋守丧。
还守什么丧？
卫青衣觉得自己脑袋就是被门给啃了。
钱江一向很是精明，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一顿，二顿，三顿的闹别扭。
“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卫青衣听完还是没反应。
钱江嘴是毒，可要是让他安慰起人的话，还真是有点困难。
翡翠提着篮子在边上偷笑着。
她还真没见过姜家的大管家什么时候开始会安慰人了。
何况这个安慰的对象，还是夫人。
夫人那是什么人。
卫青衣平时看着不怎么管事，但是一旦管起来，那模样……那眼神，翡翠是怎么都不会忘。
“夫人？”翡翠见她一直都没说话，钱江又在边上叨着没停。
卫青衣有些疲倦地道，“都退下去吧！”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哪怕这会掉下一根针，她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卫青衣爬上了床，曲卷着双腿，向往常一样，想心情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地陷入腿里。
她侧着脸，看着窗外忽闪忽明的烛光。
宋良玉坐在院子里的一张长凳上，“姜家那边的情况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