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白锦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她感觉到自己有些累了,出差半个月,每天在外面奔波,也没有此刻静静地站着这样累。
室内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还未平息,魔音穿脑地贯入耳中。
那是她和老公的卧室。
邱白锦放下行李箱,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掏出烟来,点燃一支,不深也不浅地吸进一口。
白烟淡淡地从红唇里一股脑儿冲出来,她脑袋有些乱,却莫名认真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什么时候能这么持久了?”
又吸了一阵,细细的纸烟剩了三分之一。
邱白锦缓缓摸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打开照相功能,同时轻轻将门推开……
“呼,宝贝,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男人汗流浃背地问上面的女人。
女人正使劲动着,闻言停了一刹,抽抽鼻子,疑惑道:
“像烟味,你家里不会什么烧焦了吧?”
男人一惊猛地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白,白锦!”
男人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倒不怎么扭曲,就是眼神有些骇然的惊惧。
邱白锦遗憾地冲两人点点头,按下了照相键,手机对焦准确,异常清晰。
“啊!”
女人也转过头,看到门口另一位女人,姿色也还不错,浑身透着一股从容的正室捉奸范儿,下意识尖叫一声,胡乱抓起被子就遮住自己,仓促间下意识遮住了两人的下半身,又使劲企图遮住胸口儿。
很遗憾的是,人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智力急转直下。
邱白锦手上拍个不停,不屑地淡淡一笑:
“遮那些有啥用,下次要记住,遮脸啊姐们儿!”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裤子也来不及穿,身手敏捷地跳下床,企图一把抓住她:
“白锦!别别!别走!你听我解释……”
这种情况下都还能解释?
邱白锦“砰”地一声将门带上,握紧手机冲出家门,门口行李顺手提上,发动汽车挂档油门,单刀直入一气呵成!
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遮住下半身,扭扭捏捏追出家门的男人,邱白锦放下车窗,将烟头狠狠扔出车外。
——很好,等着净身出户吧。
半年后,土耳其,安塔利亚。
“冰儿,你别劝,我离了之后就再也不想找军人了。”
邱白锦跟闺蜜袁冰一边看着壮观的古利西亚人遗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袁冰肤白,微胖,声音又高又脆:
“哎哟,你傻啊,离婚的女人长得再漂亮,条件再好,那选择余地也是有限的嘛!军人又怕什么?这次给你说这个男人条件之好——啧啧,人家这么年轻就在我们所里搞技术的里面都拿到高级职称了!我前面给你说了那么多你听进去没?关键是他还没结过婚,你占大便宜了——我拐了多少弯才能把他介绍给你,我们领导还想把他介绍给自个儿侄女呢,你就去试试嘛!”
所有的闺蜜在姐们儿的恋爱婚姻问题上,都情不自禁像一个发挥余热的退休居委会大妈,古道热肠苦口婆心。
邱白锦抬头望着落日余辉,摸着阿耳特弥斯神庙的石块,冷冷一笑道:
“你知道他们有个什么特点吗?”
袁冰瞪大眼睛,迷茫地摇摇头。
邱白锦的目光从古物转到她脸上,定定地看住,面无表情地说:
“耐磨。”
袁冰一愣,半晌才听懂这句话的内涵,忍不住哈哈大笑,直起腰来挤眉弄眼道:
“哎哟你真恶心!最难想象你面不改色地说着这种下`流话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嘿,说真的,你考虑考虑我给你介绍这个啊!”
邱白锦的目光又已经游荡在一座座遗迹上了,淡淡道:
“算了吧,如果我出差,别又把他憋坏了。”
袁冰急得推着她道:
“哎!你前夫那是极少数败类,你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吧!走嘛!去见见呗,正好他也在土耳其,这次出来机会难得,你想想,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相亲,好浪漫啊……喂!你别走这么快……”
眼看邱白锦“呵呵”一声又紧走两步,袁冰连忙扯住她,一跺脚道:
“好啦好啦,我豁出去了!你就去见这一次,要是这个不行,我再也不给你介绍了!行不?”
邱白锦闻言,眼睛一亮——终于可以摆脱这半年的相亲轰炸了?
她口气上却一本正经地:
“唔,可以考虑。”
伊斯坦布尔,作为古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是一个同时跨越欧、亚两大洲的名城。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迷人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已在风中矗立了亿万年。
邱白锦正坐在海边的咖啡馆中,支颐望向窗外,壮观的海湾一览无余,壁立千仞,水天一色,白帆在近海悠游飘浮,对岸的窗户在夕阳下映出点点桔红,她心中不由深深感慨,这里无愧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之一。
而她的桌子对面,正端坐着另外一个人,直眉瞪眼地望着她。
此人心中也在深深感慨,她无愧为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之一。
“你好你好美女!我叫霍南烛,目前在中航安全科学研究所搞技术,中校军衔,荣幸荣幸,百闻不如一见,见面不如闻名,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仰慕已久,名闻遐迩,哈哈哈……”
二十分钟前,对面这个男人,一走进来就流露`出惊艳的表情,口中慌不择言颠七倒八地说着客套话,笑嘻嘻地将两只手都迫不及待地伸过来。
邱白锦抬头,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个什么鬼啊?
这男人一张脸上的表情如饥似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粘在她身上,头发又长又油,一脸胡渣,关键是,连衣服裤子都没穿周正,皱巴巴的,袖子上还不知敷着什么污渍!
来相亲也不收拾打扮,要么就是他不重视,要么他平日里就是这样陋鄙的人。
邱白锦吓得心里直骂袁冰,好一阵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客气地朝对方点点头,心中暗道:
——这种类型也值得她大惊小怪地介绍?
——五官倒还罢了,拾掇拾掇也许能看……真是糟蹋爹妈给的好底色。
——可是,拖沓龌龊到这种程度,再帅,走在路上看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她在心中下了定义,只象征性地伸出三根水葱样的手指,沾了一下对方那两只急不可耐的手。
霍南烛今天十分愉快,一张脸笑得烂熟,还没落座就一眼不眨地盯着邱白锦看,落了座更是一边问她喝什么,一边大胆而愉快地盯着她看。
“袁冰之前还说你条件好,今日一见,你真的条件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哈!”
霍南烛搓着双手,嬉皮笑脸冲邱白锦说着。
“呵呵。”
邱白锦好一阵不爽,面上也情不自禁带出冷淡来,不得不将目光投向窗外。
——哥们儿,你那眼神让我有点恶心。
从前,她见过了无数次男人对她投射过来的如此眼神,如同打量猎物。
但那都是在未婚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