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我的生日在中秋节后的第二个星期一，在我十八岁生日这天，我终于实现了从五岁开始便心心念念的梦想，成为了段承川名义上的妻子。
云顶山庄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自上而下都换上了裁剪得体富含传统元素的唐装，阮姑姑将我的长卷发高高的梳起挽成发髻，她为我搭配了改良后的红色旗袍，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自胸前缠绕直至落地的摆尾处，因为已至深秋，我又刚刚大病初愈，设计师专门为我搭配了披肩的丝帛。
穿戴完毕阮姑姑将我推至落地大镜子前，我常年鸡飞狗跳身材保持的还算匀称，大红色的旗袍将我紧致的腰身勾勒的极为出挑。
“瑾栀，你真美。”
阮姑姑拉着我的手由衷赞叹，言语神态中丝毫不掩歆羡轻妒，她半生已过，却未曾体验过已为人妻，宣告天下的婚姻之美，我反手握住她。
“阮姑姑，谢谢你，于我而言，你更像是称职的母亲。”
“傻话，你如今也算是身为人妻，千万不能在向之前那般莽撞冒失，没大没小，段先生始终是你父亲的大哥，是承川的父亲，也将是你的公公，尊卑我们暂且不论，但是长幼总要有个节制。”
“我知道。”
“今后你便将与我们分开，虽然能够常回家来，我和你父兄也会经常上山陪你，但身份终归与之前不同，我们不能再时时刻刻护你周全，你多少要学会些察言观色，千万注意言行举止。”
“阮姑姑，你说得这样深沉，好像是与我生死决别一样，你放心我有段承川，他会护我周全，我自己也会注意。”
阮姑姑拉着我坐回床边，亲自为我换上新鞋，然后将我护在怀里，轻轻感叹，声音中竟是有种深深的疲惫。
“傻姑娘，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会义无反顾护你周全不惜背弃一切的只有血源亲人。”
彼时我真的是个傻乎乎不谙世事的姑娘，不将任何话放在心中仔细斟酌，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怪唐靖瑜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不及时光同寿，经不起来来回回的辜负。
只是，我此时不知，再醒悟却为时已晚。
唐靖瑜前些日子一直忙碌着张罗我与段承川的定亲事宜，每日早出晚归几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则是趁着间隙赶回来送我。
我难得的有羞答答的时候，穿着如此正式喜庆，唐靖瑜一推开门的时候我竟是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惊艳的神情。
“女土匪变凤凰了？”
“你怎么不说屌丝变女神？”
“我怕收不住说成女神经。”
唐靖瑜丝毫不掩饰他对我之前种种恶劣行径的鄙夷，一屁/股坐在我的身旁顺手帮我整理了一下鬓间散落的碎发。
“你怎么才回来？”
我忍不住抱怨，丝毫没有看见唐靖瑜呆滞地凝神。
“我若回来你那未来夫君便要事事亲力亲为了。”
“说的也对，承川最近身体才好一些。”
“唐家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异种？”
唐靖瑜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话，甚至毫不留情的抬手弹了我一个脑瓜崩，我龇牙咧嘴欲还回去。
“吁！头发要乱了！”
“唐靖瑜你真可恶。”
我忿忿地瞪着他毫不客气的出言不逊，不料唐靖瑜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仅没有回嘴，只低低的叹了口气。
“你说的挺对的。”
“唐靖瑜，你说什么？”
“我说我确实太可恶，没早点把你扫地出门。”
那天全家上下好像只有我最是开心，嘴巴笑得咧至耳根还不罢休，唐振庭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连我装扮成天仙一般都没能请的他出来，阮姑姑与我说，他是舍不得。
我喜笑颜开合不上的嘴缓缓闭合，然后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去了书房门口，我敲了好久的门唐振庭才从里面打开，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我看到他双鬓斑白的发丝突然间便将那些不满一骨碌咽下。
“父亲。”
唐振庭开门看到我的刹那，身子竟然微微颤了颤，我偷眼看见他扶着门框的手指抠的紧紧的，像是连指甲也要折断在里面。
“怎么不好好在房里待着？”
半晌以后，唐振庭收敛了脸上细微不易察觉的愣怔，哑着嗓子开口询问我。
“我来看看你。”
“都这个时候还满地乱跑，真不知说你什么才好。”
唐振庭错开身子让我进去然后轻轻掩上门才跟过来，我穿着细高跟鞋颤颤悠悠却还改不了大步流星的毛病，踉踉跄跄的奔至书桌前，看到那个唐振庭当成宝贝不让触碰的锦盒赫然打开着，更惊讶的是，里面层层叠叠放着的大部分是宋知意的相片。
“为什么会留着宋知意的相片？”
“瑾栀，不用你管。”
“父亲，她抛夫弃女，自私自利，你为什么要还要想念她？”
“她是你母亲，瑾栀，不可这样无礼。”
“她如何尽过当母亲的责任？我只记得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是唐靖瑜陪着我，生病卧床想吃鸡蛋羹是阮姑姑为我做，我做人做事都只有父亲教授，就连家里佣人都要比她亲近！”
“瑾栀！”
唐振庭怒气之下举起手来眼看着一巴掌便要落在我的脸上，我梗着脖子目光直视着他半分不曾退缩和悔过，他生生收住手看了看我然后缓缓垂下。
“瑾栀，你记住，她是你的母亲，无论如何都抹灭不去，你可以埋怨她，但是不可以不尊重她！”
宋知意有什么好？值得唐振庭十多年都念念不忘，甚至耽误了阮姑姑的后半生，我不理解，更不赞同，只是，唐振庭在盛怒之下的时候我也是不敢得寸进尺的。
唐振庭将相片仔细收好装进锦盒中，他极其珍视的拿布子擦拭了一遍然后上了锁。
“你与承川虽说是订婚，但是与结婚的礼仪却相差无几，过了今日你便不再是个事事任性而为的小女孩，无论如何要注意身为人妻的分寸和礼数，像今日这般出言不逊不可再有，我不能像从前一样时时刻刻都守在你身边，你。。。”
我还有些气不过，撅着嘴巴脸上极尽委屈之意。
“你要好自为之。”
中午的时候，在唐靖瑜的护送下，我乘车缓缓上山，想起刚刚关上车门的刹那，唐振庭背转的身子，落寞，孤单，更多的是一种寂寥，还有阮姑姑忍不住的哭泣声，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迫不及待归心似箭般出嫁，作为父母丝毫不亚于割肉剔骨之痛。
当然不忍和难过只是一时的，车缓慢开在山道上，我远远地望见山庄大门口黑压压的人群时，那些分离的阴霾早已经一扫而空。
段承川今天穿着与我旗袍搭配的暗红色唐装，被众人包围着站在山庄门口，他永远有在人群中独树一帜的气质，我忍不住将头探出车窗想冲他挥手然后被唐靖瑜扳着脑袋拖回车里。
“有那么迫不及待么？”
“爱情空白的人怎么会懂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是，就像你不懂得自己辛辛苦苦种了十几年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样是一个道理！”
唐靖瑜叮嘱司机锁好车门将车再放慢速度，然后优哉游哉的扭过头去看风景，我恨不得张牙舞爪挠破他的脸。
“唐靖瑜，你是专门的！”
“如你所说！”
我在车里如坐针毡，扭着屁股一会儿靠前一会儿靠后，唐靖瑜此时却阖上双目打起了盹，丝毫不理会我的迫不及待。
“你再乱动我就把车停在山道上不走了。”
“我自己跑上去。”
“你是有多恨嫁？”
“唐靖瑜，快送我上去，山上风大，承川被吹感冒了怎么办？”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扶不起？”
“这才是爱情，你不懂！”
我自顾自说的欢快，唐靖瑜歪着身子不再吭声，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嘴，我扭过头来才发现，他竟然就那样呼呼睡着了。
我终于安分下来，看他睡着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疲惫，还有眼尾细细爬着的纹路，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唐靖瑜好像心力交瘁蓦然苍老了一般，他以前也是生龙活虎熬个好几夜都不再话下，我数着指头猛然清醒，唐靖瑜如今已经三十二岁，一心立业，还未成家。
鬼使神差地，我情不自禁抬手轻轻拂过他的眼角鼻尖，心里酸酸涩涩的，这些年来，我好像真的挺混账的，一颗心拴在段承川的身上分不出半点，从未真的用心关心过家里的每一个人。
“乱摸什么？”
“唐靖瑜，你老了。”
“老的男人有韵味，鲜少人会像你口味怪异，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不准你说我承川的不是！”
“瑾栀你记住，就算是嫁给段承川，你血脉里依然流着的是唐家的血！”
唐靖瑜突然扼住我的手腕说话声音莫名其妙地凌厉。
“唐靖瑜你弄疼我了！”
“先生，瑾栀小姐该下车了。”
就这么几个人看。。。。我觉得我快要歇业了！
请看我忧郁的脸庞，红肿的眼睛还有挥挥手再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