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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诡变
倾国娇凤
东陵不笑策梦侯
2942

第十六章 诡变

她愣了一下,突然才想到自己是说错话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两句是说晋国世家没错。但是,毕竟是后人在兴亡之后发出的感慨。现在说起,谢玄自然不知道。略尴尬的笑笑,她也不打算解释,道:“谢家是晋国出名的世家大族,就算身为女流,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王谢二族,都算是东陆世家。不过王氏素来有簪缨世家之称,的确胜过谢氏几分,不过话说回来,方才那两句绝句,寓意如何谢某不解,但平仄却十分优雅,还请修仪赐教。”

躲不过就是躲不过。她无奈叹气,道:“不过是感概而已,五原世家,便如王谢一般,累世公卿,门第高贵,与凡俗百姓之间天差地别。然而无论壁垒如何分明,堂前燕子若是要往百姓人家飞,不也是拦不住吗?”

原本是感慨世家零落的情况,被她这么一解释,竟然勉勉强强通了几分。谢玄沉思片刻,道:“照修仪这个意思来看,吾辈中人,还不及飞鸟自由了。”

“我可不敢那么说,公子天生富贵,锦衣玉食,不用问人间是非疾苦,是福气啊。何必感慨。”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生在门阀之中,也没得选择,如果可以,谢某倒想做……”

话至此打住,大约是觉得萍水相逢,对于几乎陌生的人说这些有些不合适吧。慕容清笑笑,将话题又带往别处,两人便这般边走边说着,竟然还十分投契。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太庙附近。她自觉离开不多久,谁知此刻近畿营已经准备离开,因为突然发现她不见了的缘故,正一团乱的寻着。此时苻坚原本由张夫人陪同,在御辇之上等消息,听说慕容凊自己回来了,便走过来询问。一眼便看到她与谢玄站在近畿营军士中间,衣衫不整,身上还披着谢玄的外袍,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皇后也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不轻,忙问道:“修仪是在附近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慕容清微微抬头,看向即将发怒的苻坚,以及陪同在他身边好整以暇的张夫人,不由恨意骤起。道:“臣妾是有遇险,若不是这位谢公子相救。此刻已经葬身山林,无命来见陛下了。”

苻坚冷冷看了一眼谢玄,道:“拿下。”

近畿营军士上前,刀剑临身,谢玄竟然也临危不惧。慕容清倒是惶急,道:“陛下,谢公子与臣妾萍水相逢,救臣妾于危难之中,何罪之有?”

张夫人静静的笑了,就算在这个时候,她的笑容依然温雅娇柔,轻缓从容,她说道:“此处乃是大秦太庙,皇家林苑,有宫中数百名禁卫防务,不知修仪能遇到什么险事?倒是这位谢公子,恐怕才是我大秦最大的威胁吧。”

谢玄被近畿营数名军士压着,竟然还笑的出来,他抬头直视苻坚,说道:“晋国与秦国,虽说南北对峙,但也并非敌国,向来也有来往,谢玄奉叔父之命,前来拜见天王陛下,不知又有何威胁?”

苻坚冷冷道,“汝是谢玄?谢安最器重的侄子,既然想要见孤,又怎会找不到人引荐?为何先与孤的宫妃碰面?此等行径,岂非宵小?”

谢玄咬唇,傲然道:“谢某与修仪只是偶遇……”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一时间四周宁寂,都在等着他的下文。他却一言不发。

慕容清转念间便想到,是因林中之事,有损自己名节,因此谢玄宁可被问罪,亦不发一言。她与谢玄,原本是初次见面,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对此人十分赞许。见到了这个时候,便不顾一切,也要替他开脱。

于是上前一步道,“是张夫人的婢女香兰假以张夫人之名,诱使臣妾前往临终,令臣妾险遭侮辱。谢公子不过是无意路过,臣妾之事,与他无关。”

一言既出,张夫人冷笑,道:“香兰方才还在御辇之中伺候茶水,现在修仪又说这话,含血喷人便算了,谢公子自然是人证,只是不知道,这近畿营中,还有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打慕容修仪的主意?”

慕容清冷冷看她,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对方不知进退,何必再让。她便道:“意图凌辱臣妾之人,便是武原县候,谢公子岂止是人证,他手中之剑,曾刺伤武原县候,臣妾并非空口无凭。”

原本想要提断去一臂之事,但转念想到,那位既然仓惶逃跑,一时半会儿未必回来。张夫人亦未必会知道内情,若是此时说出谢玄斩人手臂之事,反倒为他招人怨恨,便先瞒了下来。

此话一出,苻坚面色更冷。张夫人冷笑道:“真是笑话。”

她静静看着张夫人,道:“夫人觉得哪里好笑?”

“武原县候统领禁军,护卫陛下,岂会轻易离开,张义,过来给修仪娘娘与谢公子看看,到底是伤到你哪里了?”

慕容清顿觉全身发冷,而在苻坚身后,她不曾留意的地方,武原县候那张那张森冷的脸渐渐靠近。她几乎快要晕倒。也不需要再验看伤势了,那个人双手完好,执剑而立。根本不可能是她在林中见到的那个人。

惊怒之下,冷汗淋漓。张夫人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是她认错了人,完了,这下完了,连谢玄都要被他害死了。

只听谢玄道:“谢某敢以性命担保,修仪所言句句是实。”

张夫人还在笑,笑意盈然,“陛下,谢玄与慕容清之间,处处可疑,倒不如先将他们二人带回去,交由内惩院审问再说。”

苻坚还在沉默,那沉默漫长似无边际,良久,他才说道:“谢公子是使臣,你们也太不懂规矩了,先放开他。无必要因这点小事,便与晋国交恶。至于修仪,”他道,“想必是一时错眼吧,便随皇后一同回宫吧,皇后再同她说说。”

他令左右随从放开谢玄,谢玄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活动着自己方才被按久了而有些酸痛的手脚。苻坚道,“倒是让谢公子见笑了,公子既然是受谢太傅差遣而来,他日若要再见孤,报与鸿胪寺卿便可。今日之事,便当不曾发生过吧。”

谢玄道,“非礼勿言,谢某还是知道的。只是修仪无辜,请天王陛下明鉴。”

“内廷之事,怕也没有谢公子说话的余地,今日原本是意外,谢公子他日若是觐见孤王,倒是随意,若再与内廷中人私自见面。便不是孤能轻易容忍之事了。”

谢玄低头,不语。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行。世家出身,他自然知道何为非礼之事。此次来秦国,原本便是为了出使。与秦王之宠妃见面,自然是万万不该之事。原本此刻便该应下来,以他的骄傲,说绝不会再与秦宫内廷任何人私相授受,见面之类的事情,肯定更不会做。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慕容清,那皎洁若白莲一般的面孔,若是此生再也不见。隐隐的心痛,竟像是有小猫在心中挠抓似得。他虽然年轻,素来沉稳自持,何曾有过这般情动,因此一时半会儿,连应对都忘了,只静静看着地面不语。

苻坚对他客客气气,原本也是因为他叔父谢安既是兵法大家,又在晋国声望隆重的缘故。他一个谢家的年轻子弟,在大秦天王眼中原本也算不得什么,此刻看他神不守舍,应对颇为不得体,苻坚心中不快,也懒得同他计较。拔营整顿之事已毕,既然那位修仪也找回来了,便不再理会谢安,转身上了御辇。留谢安一人,看着转眼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营地,此刻便只剩一片空寂。唯留萧瑟之意,倒与他此时心境,十分契合。

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便信步走到与慕容清初见的那片林木之中,岂知此刻,这里已经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莫说是他斩下的手臂,就是连一丝血迹也看不见。他大惊之下,在地面细细搜寻,终于看到参天古树底部,有小刀刮去的痕迹,泥土亦似被人翻动过。若不是这些琐碎之处漏了马脚,几乎连他也要以为,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连同那让他一见即失魂落魄的修仪娘娘,都不过一场幻梦。

然而,这并非虚妄,这是一个圈套,那个陷阱想要困住的人,定然是那个人。想到这里,他素来淡然的神态间,也流露出了几分凝重。

果真是太痴了,谢家人向来自命潇洒风流。岂知此刻,会为了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女人牵肠挂肚。若是给叔父知道了,一定会被嘲笑的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谢玄走到林边,牵了自己的黑马,慢悠悠晃着,回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