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礼森一众人等走得干净，周向晚起身打开窗子通风，适才屋里人多未免太过憋闷了。
轻柔地磨梭着梅姨娘尚不显怀的肚皮，周向晚故作惊奇地问：“姨娘，您真的要给我添一个弟弟了吗？”
要她一个四十岁的大妇装一个十岁的女童已属不易，偶尔撒娇扮痴却是必需，免得引起有心人的猜疑。
梅姨娘展颜一笑，柔和的面庞熠熠生辉，“晚儿怎知是弟弟而不是妹妹呢？难道是妹妹你就不喜欢吗？”
“晚儿知道父亲和姨娘心里一定盼着是个弟弟，所以我也希望是个弟弟。四姐和五姐都有胞弟，唯独我没有，我也要姨娘生一个胞弟。”周向晚道。
如果姨娘这胎能是个男孩就好了，起码她在这后院的腰杆就能挺得直些，父亲和祖母也能对她们母女多看顾几分。反正她们的外家只是个小商户，梅姨娘又不争宠受邀，并不会对正室构成什么威胁，嫡母梁氏应当能容得下她们。
“傻姑娘，这生男生女岂是姨娘能定的，端看老天的安排了。如果真是个男孩便好了，日后等他长大出息了还能给你撑腰。女子嫁人后外家强硬，在夫家才不会受欺负。”也许是想到自身的遭遇，梅姨娘轻叹了口气。
“晚儿今年已经十岁，再过几年便要议亲了，有些话姨娘也提早跟你说说，让你心里有个底。”梅姨娘爱怜地握着女儿的小手，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咱们母女在府中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知道，不像徐姨娘有儿子傍身，还有老太太撑腰。只怪姨娘没本事，不受老爷宠爱，又不得老太太欢心，害得你小小年纪就要看别人脸色过活。姨娘知道你心里嫉恨，一心争强好胜无非是想让你祖母和父亲高看你几眼，可是你越是如此便越落得下乘。任凭你才貌盖世，单是一个庶出的身份便能压得你抬不起头来。”
“晚儿，姨娘一直让你安守本分是为了你好，你乖巧听话些，夫人和老太太就不会对你多加为难。你是个女儿，将来不过一份嫁妆的事，她们不会连这点眼界都没有。但倘若你得罪了嫡母，惹祖母不快，将来怎么说上好亲。你若是像从前一样跟几个姐妹兄弟呕气掐架，将他们都得罪狠了，日后你才是真的举步维艰啊。”周姨娘如雾似水的眼睛蒙上一层愁绪，担忧地看着一旁的周向晚。
周向晚重重点头，承诺道：“姨娘，您放心吧，这些道理晚儿都省得。从前是女儿任性不懂事，日后我一定循规蹈矩，安分过咱们的清静日子。”
曾经的苦口婆心她置若惘闻，如今她比前世早两年明白这个道理，日后的路应当就能顺畅许多了吧。
眼下她不求别的，只求能守护好姨娘的身子，守护好自己那未曾谋面过的弟弟或妹妹。
见女儿懂事，梅姨娘欣慰不已。她这一生不奢求女儿能嫁得大富大贵，只希望她能嫁入一户普通人家做个正头娘子，得以抬头挺胸地过活。
母女俩说了好半会话，梅姨娘怀了身孕不免容易困乏，很快便补觉去了。周向晚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仔细地回想前世之事。
究竟姨娘当年小产是意外还是人为呢？那时她也曾怀疑过有人暗中动手脚害姨娘，只是一直苦于找不到线索，所以便当作是意外处理了。
再后来等她嫁了人，整日里忙于应付侯府的家长里短，人情世故，根本没有心思再想其他，这件事也就慢慢地被丢到脑后，直到她死那一刻也没记起。
如今再仔细回想，这件事于偶然中必然带着蹊跷。她后宅二十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小产这种事更是司空见惯，几乎每个意外背后都是人为。
虽然她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当年姨娘小产的情景，但直觉告诉她，这事一定有鬼魅，她再不容许有人伤害姨娘。
当年嫡母对姨娘这胎的关心并非作假，她似乎很乐意能为三房多添一个子嗣。平日里祖母派来的两个生养嬷嬷也照顾得格外用心，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徐姨娘母女那会虽然跟自己多有嫌隙，可是跟姨娘之间的关系还算和睦，而且徐姨娘自己有子女傍身，又得父亲祖母疼爱，似乎也没有陷害姨娘的动机。
周家大房和二房就更没有去陷害一个三房不受宠的姨娘的理由了。
思来想去，周向晚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什么可疑人物，只得暂且放下这事，等日了京再慢慢筹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