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
因为他的出声，顾程微微颦眉，也没多做搭理，续道：“您父亲……”
“护士小姐，你这样胡乱给我小妈降辈分她可是会不开心的。”他又一次打断，这会倒是说了句话，但信息量太大顾程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年轻女子听了倒是脸色大变，盯着那男子半晌却是没有发作，强压了火气将顾程往旁侧拉了拉，“医生，你别管他，我……男朋友是怎么个情况？
听到这里，顾程隐约明白了什么，但生性淡漠也不欲多管，径自道：“病人胫骨断裂，需要植入钢钉，现在有好几种钢钉选择，你看要哪种。”
顾程将几种钢钉的优劣和价位都说了，等着那女子做取舍，在她沉默的时候那男子又插话道：“你要么选根金的，再镶一溜碎钻，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
“Noah，注意分寸，这里是医院。”此时，身边跟着的那个精干女子看了看顾程的方向，忍不住出了声。
男子扭头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弯，笑的极为倜傥，“好，Ada姐这么说了。我确实应该表现下。”
其实从昨天在机场意外踩到那个手机开始，他整个就踏上了倒霉之路。在被抓着脱不开身的情况下，本想将公司新派的公共手机丢过去当赔偿，没成想着急慌忙的竟把自己常用的私人手机给了出去。
好容易安排人员联系上了捡手机的那位，出钱取回手机，但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照片还是被爆出来了。这之后就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崩乱，凌晨Ada午夜凶铃告知，除了其中一段时长45秒的视频是蒋笑然和当红玉女明星安素的现场外，还有不少新生代偶像明星的夜场狂欢照片，虽没有具体露点，但表情动作都有些不堪入目，比现在新闻上出现的都要露骨且人数更多，基本把现阶段市场上的年轻一代全牵进去了。
主管艺人的乔桐亲自和他谈，因为这些照片是有人直接发到各大媒体的。此时多家娱乐公司艺人牵涉在内，因此和媒体方面协商，压下一部分。毕竟这事情是他捅出来的，而且当年他闹出的违约事件曾惹得高层很不高兴，于是他并不在公司保护艺人名单内。整个一段视频被公布，致使先期拍摄的一部电影投资方震怒，勒令导演将他的戏份悉数删光，对应的后期宣传活动也被取消。
此外，由于有水军趁乱引导，网上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抵制活动，电话甚至打到了公司代为接洽的商那里，以致接下去的工作不得不全部停摆，期间的损失将由公司和他合力承担。他当初加入YC签的是卖身契，那些钱早都一次性用光。出道至今拍戏，唱片的分成也没剩下多少，现下这笔赔偿照实压得他心头沉闷。
但面对外界镜头，甚至是一个年轻小护士，他都不得不强颜欢笑。毕竟公司给他的定位是暖男，他就要考虑所有人的感受，唯独他自己，喜怒哀乐统统可以被忽视。
虽然被墨镜遮了大半张脸，但顾程莫名觉得迎面过来的男子轮廓熟悉，直到他将墨镜摘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机场上误丢手机的偶像艺人——蒋笑然。
在潜移默化间，那双眼已经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墨黑通透却看不出情绪，前一秒还是痞痞的样子，后一秒就能对她笑的温柔和煦，变脸速度之快堪称绝技。谁说这些偶像明星没演技的，顾程现下真想拍下眼前这幕甩那些经验主义者一脸。
但毕竟之前平白拿了人一万块钱，多少有些心虚，她抗不牢的微微调开了视线。
这样细微的闪躲蒋笑然并未在意，只道：“护士小姐，内置那种呢你就挑我刚说的那种给他装上，两根不行用四根，哦，这数不吉利，要八根。”
他的声音称不上醇厚绵磁，倒有些少年郎的清越之色。
顾程先还是认真的听，慢慢就觉出不对劲来了。里头手术的是他父亲，结果他竟然能拿这种事开玩笑，这在顾程的观念里简直不可饶恕，于是也管不了太多，抬头打断了他：“对不起先生，内置钢钉数量必须是四根。”
被她这样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蒋笑然有瞬间的怔悚。看着他略微茫然的神色，顾程又复述了一遍，“内置钢钉数量必须是四根，多或少都不可以。另外您要的那种黄金镶钻的材质，可能需要去金店购买，医院不能提供，很抱歉。”
说完了这些，顾程没再管他。一方面还是心虚；另一方面是觉得他太没人性。与蒋毅的小女友讨论了一番，确认了内置种类后她重新回到了手术室。
等全部手术完成缝合出来等候室外已经挤满了人，因为蒋笑然手机泄照事件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现下父亲车祸，又是老牌影帝，满满的八卦爆点，自然引得媒体倾巢而出。
还有些消息灵通的好事者们，举了牌子在医院门前，抗议以蒋笑然为首的年轻人，败坏道德风气，污染社会良好风俗。
幸而医院早安排了安保力量，护着一行人往电梯走。但旁侧噼里啪啦的闪光灯连成一片，在强光刺激下顾程瞬间失明，她迟滞着脚步不敢再走，咬了唇立在原地。此时，听着蒋笑然那边突然出声：“各位媒体朋友，很感激各位对家父的关心，但现在还请帮忙让让，多谢了。”
心下一松，在蒋笑然的声音引导下，她摸索着前行，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撞上了电梯间的金属门板。离得近的几个人发出了哄笑声，蒋笑然跟着转过头来，看了眼顾程，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晚间回到宿舍，陶欣然招呼顾程来看娱乐新闻里她们医院的画面。
突然就听到了蒋笑然下午那席话：“各位媒体朋友，很感激各位对家父的关心，我的情况稍后会开记者招待会说明，但现在还请帮忙让让，多谢了。”
镜头下那张脸当真是敬业，对着推床上的伤者，满满的焦虑忧伤。一手拉着推床往前，一手还不忘护着身边的两位女士，尽显绅士风度。
亲眼看着这样的场面，真要让顾程怀疑方才手术室门前那番尖酸讥讽全是一场梦了。不亏是影帝的儿子，演技惊人。
“啧啧，人长得帅不说教养看起来还特别好，你看旁边有人摔倒还倒头去扶。”陶欣然一眼不眨的盯着视频花痴完，甩出一句话：“不过据说接触过真人的评论都是两极化，有说特别好的，也有说骄矜的，你看着他怎么样？”
看着屏幕上最后一个镜头晃过，穿着白袍的女医生就要撞上电梯门板，顾程没吱声，下意识的转身想走。不料幅度太大撞到了陶欣然的凳子，这一下引得她警觉起来。
又拖着进度条回放了数下，扭头看了看顾程，她不确定的开口：“是你？”
见她沉默着不语，陶欣然心下了然，笑嘻嘻道：“我要把这段录下来，这就是把柄，改天你不听话我就给你放校园网上。”
“……”看着她热切的神情，顾程彻底无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