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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云中天香记
东陵不笑策梦侯
2206

楚天香倒是若无其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她说,“娘娘自入宫第一日起,便是三千宠爱在一身。以娘娘贵重的出身,如今又深得圣眷,常理推断,应该心满意足才对,然而弘徽殿如今半分恩宠都没有,就敢在谨成殿附近喧嚷扰娘娘的清净。娘娘如此年少便已然入宫,往后漫长一生,都将在內宫之中渡过,这样的烦心之事不知还会有多少。再说了,朱雀皇朝的事情,妾身倒也听说过一些。前朝曾经也有位四贵家族出身的淑妃,深得天子倚重,却也因为太过于受宠,被一些奸佞小人肆无忌惮折磨致死。高贵之人与卑贱之人相争,宛若石玉相击,玉总是吃亏的。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娘娘这些日子心境不好,还可以称病不见客,难道能病一生么?陛下如今还是对娘娘情深一片,一心只在娘娘一人身上,娘娘不管以怎样的心情应对陛下,地位都不会变,但若有一日,摄政王殿下权势不再,陛下对娘娘的心,会否依然和从前一样呢?”

楚玉鹮面无表情,对楚天香道,“你难道觉得,陛下待我的心意,全是因摄政王殿下而来?”

楚天香竟然笑了笑。

她说,“妾身不知,旁人也不知,娘娘知不知,妾身亦不知。但不论娘娘如何想,陛下的心意终归只有他自己一人知。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事情才变得有趣了。”

楚玉鹮轻叹一声,语气倒是略微温和了几分,她说,“这些事情,人人都在想,但却也只有你一个人敢直接这样对我说。”

楚天香道,“是妾身有求于娘娘,有话也不敢藏着掖着。”

楚玉鹮轻笑一声,说,“你倒是直接。”

“娘娘地位远在妾身之上,妾身所求,对妾身来说难于登天,对娘娘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之事,若是能得娘娘一言之助,来日就算结草衔环,也不敢不报娘娘之大恩。”

楚玉鹮低着头,说,“说是这样说,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楚天香便道,“是没有,妾身这般微末之人,能为娘娘豁出去的,也就一条命罢了。娘娘心里也明白,以玉击石,是不值得。妾身这样的石头,倒是可以为娘娘挡一挡,哪怕因此粉身碎骨,也没什么可惜的。宫中来日漫长,若能得娘娘庇护,只要有妾身在宫中一日,娘娘身边,总是多个鹰犬的。”

“你所求何事?”

未必是动心,只是想到这孩子毕竟与楚家有几分瓜葛,见她将自身降到这般低姿态,也觉得有些不忍。若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做个人情也无所谓。

楚天香道,“妾身只想为南疆战场上那些霓羽族的战俘求一个平安终老。只要他们不必留在仇人手中,哪怕是流放至荒凉之地,能好好活着就行了。”

楚玉鹮怔了片刻,道,“这对本宫来说,也不能算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楚天香亦是一惊,哀切的目光便向着楚玉鹮看了过去。

这位楚妃,便是她全部的希望所在。悦怀玉所说的,去求摄政王也算是一条路。但若是楚妃说话都无用,她短短时间,又怎么可能让那位王殿下为她做到这件事?

楚玉鹮耐心解释道,“霓羽族与巫族一战,朱雀皇朝原本便没有出兵。多年之前云南兵府那边欠巫族一个人情。因此便有了约定,只要巫族不与皇朝兴兵,便绝不会讨伐巫族。如今霓羽族那些人是巫族的战俘。若是索要战俘,便与插足战事无异。更何况,战场之上,斩草除根是常识。你只想让族人活下来,可是你没有想过,若是那些人活下来,隔多少年之后再复仇,又要死多少人。当初南宫族长送你来,向王爷要的承诺,也只是保你一人平安而已。王爷立场上是有难处。不是不肯帮你,他是真不好出面。”

也就是不好出面罢了,并不是真办不到。摄政王权倾天下。他做不到的事情,在这世上应该也是不存在的。

楚天香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

“若是不能求活,妾身代族人求一个好死。楚妃娘娘不能应允,就算是要闯持中殿,妾身总还是要求一求的。”

“千里之外的那些人,真的就这么重要么?”连楚玉鹮也流露出了几分疑惑。

楚天香道,“妾身是霓羽族养大的孩子,如今想到族人身陷仇敌之手身受折磨,余生皆不能安心。更何况,受恩不报,和牲畜又有什么区别,若是不能为族人做些什么,妾身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楚玉鹮叹了一口气,说,“你倒是重情义。”

终究还是应了。

打动她的,是有恩必报这句话。楚天香今时今日能对霓羽族之人有这份心意,来日对她,应该也是同样的态度,就算是为了这份心性,她也愿意帮楚天香一把。

倒也不是为了求什么回报,只是想着,与楚天香这样有恩必偿的人打交道,总也比别的人能顺心一些。楚天香话说的耿直,却也说到了她心里。

即便是以她如今这般地位,远远超出众人之上,但楚玉鹮自己心里却也清楚。她依然不能随心所欲。

楚玉鹮说,“本宫答应你的事情,便一定会尽力去做,本宫做不到的事情,这时间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得到了。你大可安心。”

楚天香起身,敛衽大拜,道,“那妾身就谢过楚妃娘娘恩典了。”

楚玉鹮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回礼,也没亲自送楚天香出去。

以她的身份,以她为楚天香所做之事,这礼她都受得起。因此泰然处之。

楚天香离开之后,楚冰如进来,楚玉鹮便对她吩咐了一句。

“问问王爷,若是有空的话,午后请他过来坐坐吧。”

楚冰如道,“王爷刚传话过来,说是不放心娘娘的病,原本是要过来看看的。”

楚玉鹮点了点头。

楚冰如又问,“是为了那位思南更衣的事情么?”

楚玉鹮嗯了一声,说,“原本不愿意多管闲事的,只是都求上门了,到底也不忍心拒绝。”

楚冰如笑了笑,说,“主子一向心软。”

楚玉鹮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尽然是心软。那位更衣并非无用之人,更何况,你也知道,这宫里除了我以外,也就是她,是摄政王殿下亲自拟的封号。咱们家王爷对她,或许真有些与众不同。”

楚冰如说,“也许就是地位太过于低微,取个封号好称呼罢了。王爷的心思,其实真不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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