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察觉有人盯着自己，微微侧目，对上一双满眼疑惑的明亮眸子，心中微微一动，轻轻的点了点头。
“周哥哥不用担心。”凤来仪心中有了数，语气轻快:“即便不是状元也能为国效力啊！”
周琛摇了摇头:“即便能为国分忧，可如何配的上惠儿？”
“要我说，周哥哥不去做什么状元才能娶到冯姐姐。”凤来仪信誓旦旦道。
周琛不解:“凤姑娘之言，是何根据？”
凤来仪侃侃而谈：“冯元帅手握军中重权，哪怕无子也极为惹人忌惮，若是此时在招个状元女婿，叫众人怎么想？染指军权还不够，还要把手伸进文臣之中？”
韩灵丘掩嘴惊呼：“你怎么知道冯姐姐的身份？”
凤来仪微微一笑：“我听着声音耳熟。”那日唤魏生的应该就是她，后来陛下也去了祭拜她哥哥，等等，大叔去祭拜过，难道她还没认出来？
她疑惑的望着冯惠儿，隔着面纱看不出什么。只好放弃。
冯惠儿低头难过：“那我和周郎……”她对于凤来仪的话深信不疑，大公主说的话可不就代表皇上的意思么？她心思乱作一团，今日的话到底是大公主想要提醒，还是皇上不准自家与文人有所瓜葛……？
凤来仪淡淡道：“这好办，只要周哥哥不去参加科举，依着冯家家业断然不会让你们两人受罪的。”她适时止住言语，冷眼斜视，想看周琛适合想法。
先前众人只想到周琛出身低微，并未想到其他，今日凤来仪一点，众人即透，要美人，要事业，全在此时。
周琛眼底一片清澈，唇边嵌笑，将周惠儿掉落的一缕碎发别再她而后，温柔的说：“我许你一世，便绝不相负。只是委屈你要和我受苦了。”
冯惠儿笑着摇头，眼泪滑落：“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凤来仪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冯惠儿，心中幽幽一叹，说不上是怜悯，还是感同身受。她有心成全，看向元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嗲嗲道:“爹爹~”
此招倒也百试百灵，元皇随手拽下腰间玉佩，递给周琛:“你若上榜不成，便拿着这玉佩去求娶。”说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抱起凤来仪:“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眼见着两人离去，冯姑娘起身遥遥一拜。想着自己刚才在圣上面前耍心思，腿一软，跌在地上。周琛连忙将人扶起，着急道:“惠儿你怎么了？”
冯惠儿摇了摇头，望着周琛手中的玉佩，深吸一口气，嘱咐道:“这是御赐的圣物，收好！”
众人惊呼:“刚才那是圣上！”
……
天色以暗，天空中繁星点点，船两边系上火灯笼，映衬在水中，遥相呼应，美不胜收。
元皇将人抱下船，凤来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好，埋怨道:“哪里就不早了？行酒令都没完呢！我还没听你说呢！”
元皇望着自己怀中的小人，俊美而不失英气的面孔出现了一丝遗憾:“衣带宽，人憔悴，知相思苦。”
恰巧此时远处隐隐有小调传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细腻的曲调悠远，婉柔的音仿佛把所有的感情揉碎了放入其中。即便是像凤来仪这种不懂曲调的人，也从中听进可无尽的离愁。
“凄凉别，清怨月，还君泪垂。”
元皇突然停下脚步，温柔的眸子凝视凤来仪:“不好。”
凤来仪一愣，“哪里不好。”
“谁都不值得你流眼泪，你应该是最快乐的人。”元皇的话说的极为认真，认真的仿佛关系天下苍生。
凤来仪双颊通红，逃避似得将脸埋在元皇肩上，半响之后闷声道:“陛下在，我才快乐。”
我想陪着你，只是……
虽然天色已晚，但凤来仪坚持要去看一看李世旻，元皇只好纵容的答应。
因为是微服出巡，冯栋不敢声张，将人带到太湖苑，遣退了所有侍婢，亲自奉茶，垂首侍奉。
元皇坐在上首，凤来仪靠在他身上，李世旻恭敬的行了礼后，垂首而立。凤来仪见氛围严肃，插科打诨：“来比比身高，嗯，长了啊！看来在冯府吃得不错。”
元皇附和：“的确长了。”
李世旻恭敬道：“冯大人照顾十分周到，劳父皇担心了。”
冯栋立刻道：“为天家，自当尽心。”
适得其反，凤来仪不满：“几日不见怎么这么拘谨有礼？”
李世旻低着头：“礼记有言：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
元皇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荒废诗书，很好。”
看着气氛有些不对，凤来仪想了想，拉了拉元皇的衣服：“一家人哪那么多礼？”
元皇望着李世旻，李世旻袖下的手紧握，面上浅笑：“是父子，又是君臣，君当尊，臣当恭，是礼也。”
瞧着李世旻谨小慎微的样子，凤来仪实在难受，大皇子说话的时候可就随意多了。
元皇没有说话，凤来仪思索，其余两人不敢言语，一时间内室寂静无声。
半响之后还是凤来仪打破沉默：“还有半月就是端午，不如回宫过？”
出了冯府，凤来仪满脸沮丧。
元皇不忍她难过，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
凤来仪抬头，泪眼婆娑：“他是不是生气我这么久都没看他，以后不想跟我玩了？”
元皇拿出帕子拭泪，好声安慰：“不是，他许是贪恋宫外景色。”
“那我也要出宫。”
元皇微微蹙眉：“等端午我派人接他，让他和你玩，好不好？”
凤来仪这才展颜一笑，她知晓李世旻不在元皇面前对自己表露亲切之意是怕元皇不喜。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只要自己还顶着牡丹命格一日，和任何人走的这么近，就会引发他人猜忌，所以贵妃娘娘才不喜欢李世晏和自己玩，有靠山的李世晏尚且如此，没依靠的李世旻又如何呢？
天气大好，阖宫热闹，宫女们来来往往，相互为主子送礼。
袭香掀开门帘，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主子，穆妃娘娘送来了一盒角黍。”
凤来仪懒散的靠在榻上，衣衫不整，发髻为乱，手中握着本专门有人给她译好的才子佳人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见袭香进来，招了招手，“拿来我瞧瞧，正巧我饿了。”她拿起一个放入嘴中，黏黏的感觉尤为不喜，抽出手帕掩嘴就吐了，郁闷的说：“这端午节就是来封杀我的吧！”
“这是祖宗留下的节日！就一日，姑娘忍忍吧！”为了转移凤来仪注意力，袭香一脸开心的说道：“听说今日有戏子进宫表演呢，姑娘爱看什么，奴婢和总管说说，叫她们好好练着。”
“爱看脆皮鸡腿、香卤排骨、沙茶羊肉、冰糖猪脚。”凤来仪一推食盒子，不满的说：“谁规定端午节就只能吃粽子？”
袭香拿凤来仪没法子，为难的出主意：“要不姑娘去和陛下撒撒娇，做些东西吃？如果没有陛下口谕，宫里的厨子断然是不敢动火的！”
“梳头发！”
才一到金龙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若有似无的娇声，凤来仪用眼神制止住了想要通报的小太监，听起了墙角。
“国事上臣妾本不该多言，只是这鞣然张口便想求娶我元国公主，实在放肆。”
凤来仪听着有些耳熟，细细一琢磨，可不就是陈昭容的声音么！
“年前一战虽然赢了科尔姆族，却也损失不小，若是在引起战乱，元国自然能全身而退，只是难免百姓受苦。”元皇随手将奏折放在另一处，揉了揉额头。
陈昭容眉目一挑，少见的在元皇身边展现凌厉：“两国之间哪里是一介女子可以维持的，若是鞣然真想与元国交好，那么即便是带回去个宫女公主也不会多说什么。”
元皇隐晦不明：“他说的明明白白，求娶朕的大公主呢。”
陈昭容勾唇一笑，艳美绝俗，见元皇不为所动，略微失望，转而道：“大公主以许配人家，元国是礼仪之邦，断然没有一女配多男的道理。”
陈昭容的意思很明显，先把大公主定下人家，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元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点头道：“不错。你照顾二公主也是十分辛苦，前个得个远山望梅图便赏你吧。”
陈昭容往元皇身边坐了坐，眼波流动媚骨浑然：“臣妾本分不敢鞠躬，只求陛下展眉。”
元皇沉吟了一下，道：“朕记得你有个弟弟。”
陈昭容一听元皇提起自家弟弟，喜不自胜：“是，他名唤陈初既，已有十七。”
“还未娶妻？”
陈昭容想起自家母亲进宫时说的话，心里有了主意，面上恨其不争的叹气，“这孩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说求一心人，前阵子出去游玩，回来后就魔魔怔怔的，似乎还真让他遇到了一心人。”
元皇敲打着桌面，看不出喜怒：“一心人好啊，遇到是缘分，相守是福份。”
那天遇到的人竟然是陈昭容的弟弟？还真不像。
“走吧，咱们出去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