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劝说，周旋
“那你为什么看不出她不值得？”
“因为你没有跟她好好相处过！”这一声低吼惹来不少诧异的目光，她抬手无奈揉了揉眉心，压低分贝，“宛若，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这么说她。她并非你所想，你只是不了解她。”
尹宛若白皙的脸颊一抹一抹转红又一缕一缕褪去，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眼底却铺满了细细碎碎的光亮，好似这秋末冬初的绿叶，被黄色一片片斑驳侵吞。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大学时光是我陪着你一秒不落地度过，不管是上课，还是打工。”她隐忍着鼻尖的酸涩和喉咙中的哽咽，“我知道，你们一起上课，一起打工，会有很多难忘的经历。我也知道，评判一个人，其实可以不用考虑太多，只要她对自己好就可以同样相待。既然你不参加这次比赛，等会儿我就告诉蓝嘉好让他们再找别人。慕卿，希望林映真是真的值得你把她当好朋友。”说完起身端起餐盘扭头就走。
其他桌就餐的职员好奇地目送尹宛若离去又小心翼翼投来探视的目光，水慕卿闭眼，屏蔽那些总爱隔岸观火的眼神。
这是尹宛若第一次中途离去，她们之间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
尹宛若跟林映真的恩怨要追溯到大一的一场英文演讲比赛，当时还不相识的两位大一新生凭着出色的英语演说能力杀入了决赛。略胜一筹的林映真在接受主办方教育电视台的采访时对尹宛若放了狠话。决赛当天，尹宛若以超长的发挥摘得冠军，赛后终于一吐心中不快。
一句话，一生仇。
毕业后，林映真跟着水慕卿到明约求职，一同进入唯一的企划行销部，不曾想冤家路窄，主修会计的尹宛若竟同在财务部工作。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每次相聚总是相互看不顺眼，水慕卿夹在中间，好不尴尬。
回到工作岗位，桌上又放了一大堆均与此次选拔相关的文件。
还没来得及整理堆放得杂乱无章的办公桌，部门副经理已然出现眼前，“慕卿，这次参加比赛的同事实在是太多了，为了让他们能够充分地准备，恐怕大部分的工作要落在你和小孟肩上了。你们加油，奖金不会少。”
她微笑着点点头，待经理走后，把相关文件整理到一旁，直接埋头入双臂间，趴着小憩。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桌面传来的短促敲击声将她从浅眠中惊醒。
“这是这次比赛最终确定的名单，经理让我给你。”小孟把一叠文件递给她，从她的桌角拿起另一份，“这些还没看吗？”
她轻揉眼角，睡觉的时候压倒了眼，视线略有模糊，“我马上看。”
小孟嗯地应声，神思恍惚地翻着文件，犹豫了片刻才支支吾吾道：“你怎么不参加这次比赛？我看之前的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最终确定下来，你又不参加了，为什么？”
她微弯唇角，对不要紧的人的好奇试问，从不会施以冷漠 “不太感兴趣，也没那个实力。”
小孟哈哈笑了起来，“你的工作能力一向是稳中有进，要说没实力，过于谦虚了。”
她依旧淡然浅莞，不作回答。
小孟尴尬地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好好合作。现在整个企划部就只有我俩和经理、副经理没参加了，任务很重，一起努力。”
她轻巧点头，有些思绪就在沉淀的时刻清晰开来，小孟走开前的那句话回放在蓦然空白的脑海里，其中深意才渐渐展现。
整个企划行销部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还留守阵地。
林映真。
似有海浪猛地拍打神经，她匆匆翻阅参赛者的名单。
她参加了——在做了约定后，她竟然还是参加了。
……
“没有人组队，就不参加了。”
“真的吗？可是别人只是不跟我组队，你还可以……”
“我们说过的，共进退。”
“好！共进退！”
……
那日约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她的名字像三块烧红了的炭，烫得人痛不堪言。
她仰起头，眉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中寸寸紧皱。
当天下午，所有参加比赛的职员都要参加简单培训及赛况说明的会议，整个企划部只有水慕卿和小孟两人在，噼噼啪啪的敲键盘声占满了格子间。水慕卿专注依然，林映真不说她就不问。问了又能如何？再多的解释都是借口。
直到下班时分参加培训的人才回来取东西走人，同一组成员有说有笑相约好熬夜赶策划。
离开公司，水慕卿并未急着回家，她需要时间来静静缓冲，刷平心中沉积的不解和哀痛。仔细想来，她实在找不出一星半点的预兆，若非要寻一个理由，那就是迫切渴望成功的心。
是这颗心驱使林映真违背约定的话吗？
秋末时分的街道两旁一派迷人景色。
夜晚回住处，她在黑暗中躺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自己还睁着眼，还活在静寂的世界，随后起身开灯拿出比赛流程细细查看。
后天下午四点就是递交全部企划的截止时间，以现场形式进行。小组递交书面后，考察官如果感兴趣就会给予解说的机会，再由现场观众投票选择心中所喜，一场定胜负。
简单的赛制背后暗藏着多少苛刻的要求，不过两天的时间，便要一个三人小组完成一份既有创意又能攻占市场的设计方案，这场比赛的激烈残酷可想而见。
而林映真这夜因熬夜合作没有回到租住的房子。
第二天，终于能和林映真碰面。远远地，她微笑着向水慕卿点头，目光逗留不过三秒便扭头而去，把自己埋进无尽的工作海洋中，夜晚因赶策划未归。
水慕卿暗暗叹息，镇定自若，一如不知实情恪尽职则。
有谁不知道？成长的悲哀莫过于个个都是明白人，不过逢时装傻罢了。
再见尹宛若时已是周五比赛当天，同作为观众的她出现在展示大厅里。隔着三排座位的距离，谁都没有迈出步伐。在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刻，尹宛若做出了妥协。
“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尹宛若在水慕卿身旁入座。
水慕卿微抿唇角，目光淡漠地注视着无人的前方，“每个人选择的路都不同。”
“你还在为她找借口？为什么就不是不肯相信她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情？”
淡漠的目光似有微微颤动，水慕卿依然目不斜侧，“那是她的选择跟我的不同，强求不了。‘背叛’这个词未免太沉重。”
尹宛若气得猛然闭眼，握紧拳头，深呼吸以缓和想怒吼的冲动，终于一把松开拳头，侧脸凝视着水慕卿，低声道：“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呢？如果你觉得这不是背叛，我还是那句话——希望她真的值得你把她当好朋友。”说罢愤愤拂袖而去。
审查官回到席位，展示继续。
林映真是第二场的第五组。
她站在他们小组的中间，双手得体地交叉搁在小腹前，及膝的裙下，小腿套在玉色丝袜里勾勒出完美曲线，唇边含笑，耐心等待审查官的决定。
审查官合上整部策划，抬头微笑着对他们说：“很有意思，请进一步说明。”
拿到出国培训的机票了！林映真跟其余两位兴奋地交换一个眼神，镇定后，向前迈出一步，礼貌地鞠躬，“《格林童话》里有一个故事叫做《莴苣姑娘》，情节是这样的……”
脸色霎时苍白，水慕卿不禁缓慢蜷缩十指，寒意突生紧随而至，双拳不自觉越握越紧直至毫无血色的掌心印出一个个绯红指甲印，似乎唯有如此才能驱赶尽体内寒凉。
“我们只需把故事稍稍改动，加上我们设计的‘莴苣发卡’，让莴苣姑娘在离开那座封闭的塔楼之前，剪去长发的同时留下了这个发卡。王子虽然失明了，但最终他还是靠着这一个发卡找到了莴苣姑娘，于是他们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仅仅一个背景故事就引起阵阵热烈的掌声，观看的人们无一不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赞叹着。
林映真微笑着退回原位，眼眸中多了几分确定的信心。
水慕卿紧握的双手已经松开，掌心被指甲深深嵌入的印迹仿若一道道狰狞伤口，泛着丝丝血渍。
另一位小组成员迈步上前，摁下手中遥控器，大屏幕上立即出现一只精美的宝绿色发卡。
“对于很多人来说，莴苣只是普通的蔬菜。我们把它艺术美化，它便有了屏幕上优美的线条和独特的形状。以幽绿色的宝石镶嵌，材质可以是银色，也可以是金色。大家可以看一看成型后的仿真图，佩戴在头上，无论是哪一种颜色的头发，都难以掩盖绿宝石的高贵。加之有莴苣姑娘的美丽故事，相信这一款发卡会是不少爱人之间首选的礼物。”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审查官开始对他们三人提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