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返，追忆
周六十点，一辆白色宝马准时出现在水慕卿租房楼下，高调地鸣喇叭。仓忙催促下，水慕卿提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下楼。
“你怎么自己提下来了？”一名模样陌生但身影浅熟的俊俏男子迎了上来，伸手便夺去她的行李箱，笑嘻嘻地说，“让女孩子做苦力可不是绅士会做的事。”
水慕卿礼貌地冲他点头微笑，跟随他走向车子。
“群枫说的一点都不错，难怪宸君除了商场上逢场作戏就不近女色，”打开车后门，放进行李箱，“原来是金屋藏着个美娇娘啊！”
尴尬微笑之余，水慕卿注意到车里还坐着一位女子，中分直顺及肩的黑发，微微丹凤眼透着精锐的光芒，见到水慕卿时仅是礼仪颔首，似乎身份很是特殊。
绅士男为她开了后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子开始行驶，他做起自我介绍。
“我叫顾允承，是晨暮集团技术负责人，当年跟宸君一起打拼江山，还有于群枫。”顾允承透过后视镜暼一眼静坐始终保持莞尔的水慕卿，“你肯定认识他，他和宸君去了巴黎。”
水慕卿并未回答。
“我身边这位叫陆碧瑶，是晨暮的高级经理。”
那女子配合着顾允承的介绍再次颔首礼仪示好，水慕卿以同礼相待。
“群枫说你可是个美女，一点都不错！”他嘿嘿笑两声，“越看越觉得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话音刚落，陆碧瑶极其不满地大咳一声，瞅一眼旁边的顾允承硬声道：“说到美，单淳其可是拔尖儿的！她的美可是男女老少通吃，她怎么比得上？”
水慕卿心底讶诧，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身边这位初见的精明女人。
顾允承连忙摆出一张讨好的嘴脸，“是是是！你的偶像你的女神最美无人能比，行了吧？真是的，别人说我时，也不见得你帮衬几句。”
“那是因为别人说的是实话！”
车内渐渐弥漫起一股散发着酸烟的火药味，时下，水慕卿全然明了于心。
顾允承嬉皮笑脸不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浅然一笑，水慕卿轻声回答，“水慕卿。”
“哦——原来是慕卿妹妹……”
话未落，已被锐刺不软气势咄咄的陆碧瑶斩断，“跟尚宸君什么关系？”
“朋友。”
陆碧瑶美眸一斜，“朋友？朋友也分三六九等，不知你们到了哪一等？”
水慕卿谦和地微微一笑，虽然对方态度仍冷若冰山，“其实，我跟尚妈妈关系比较好。”
“跟阿姨关系好？”陆碧瑶惊讶的感觉如临大敌，一刻也不肯移开从后视镜里打量水慕卿的目光，“这么说……你跟阿姨相处很融洽？”连婆媳如此棘手的关系都打理好了，真是麻烦！
瞧见水慕卿浮染尴尬的神情，顾允承正声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见你多关心关心我！”
陆碧瑶撇撇嘴，这一小女人表现不满兼委屈的动作被她展示得恰到好处，似是娴熟到信手拈来。
车子驶入电子控制的大门，在一幢华丽宁静的五层住宅前停住。
行李箱一落地，江姐已迎了出来，“小姐回来了？多谢顾少和陆小姐相送。快，都快进屋休息。”
水慕卿微笑着坚持自主处理行李，跟着江姐进了屋。
留在原地的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小姐——回来了？”立马双双拔腿跑进屋。
“少爷去了巴黎，太太过会儿才回来。小姐您先安顿好，午饭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江姐搭只手帮着水慕卿送行李到楼上，整栋楼都回荡着她的关怀之声。
顾允承陆碧瑶跟随其后。
“这就是你的房间，少爷特别交代，只能你一人进去。”江姐把钥匙塞进她手里，止步房门，“另外两把是车库和车子的钥匙，太太交代你一定要收下。你先把行李都安置好，我下去做饭，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她淡然浅莞，却是十分温和，“谢谢。”
江姐转身，劝说着那两位下楼。而方才水慕卿那一抹柔和的微笑带给顾允承的异样熟悉感还未消退，他愣愣地由陆碧瑶拽下了楼。
房间宽敞明亮，布置简洁大方，工作与休息相融合相连为一体，正符合她的构想。卧室浴室在里书房绘画在外，光线充实饱和，景色明耀照人。
她侧过身，映着明亮的光线细细审视这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海蓝色的床被、枕头，红色的地毯；白色洁净的四壁之上有谜魅的藤蔓式图腾，神秘不失贵气；嵌入墙壁的隐形衣橱，如雪般柔软的沙发床……就连书桌上的笔筒都一模一样。
视线略移，笔筒旁的画框映入眼帘，惊愕的目光下有层层追忆在浮动，掌心的这幅五月紫藤花开画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
“你在画什么？”
专心画画的水慕卿被这突来的问候吓了一大跳，连握在手中的铅笔都掉在了地上。虽然略有吃惊，仍是强装出镇定的模样，弯腰捡起了铅笔，不表露任何惊讶继续作画。
有人在她身旁落座。
“没想到你还能画画。”那声音分明就是在耳边响起，却感觉是被风吹拂而来，淡淡的清凉中还有着专属某个人的高傲。
她连睫毛都没有抬起来，“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话。”
身边没有回应。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我说话了。”她偏头，又在纸上沙沙添了几笔。
坐得笔直的尚宸君低声咳了咳，目光直视前方，无视周围人的好奇唏嘘，“你不是跟我妈说我在学校很照顾你吗？我当然要配合你的谎言。”
勾画的动作戛然而止，唇边浅淡的弧线瞬间僵硬。金色的光芒里有清凉的风吹过，拂动她额前的刘海。
“啊，是呀！”她轻笑了两声，又低下头去继续画画，“这样的话才不至于穿帮，不是吗？”
……
缓缓放下，沉重却更重，她开始怀疑回来是不是错，是不是另一种枷锁？
等候在楼下的两人渐起不耐烦，尤其是陆碧瑶，根本不曾意料到水慕卿会是外表美丽气质高雅性格淡漠的人。
“你刚刚听到江姐对她说的话了吗？”尚宸君居然特别交代，那间房有什么奇特？阿姨竟还为她配了车！“而且，江姐对她的态度跟对我们截然不同！”
顾允承学着于群枫怡然自得的模样品茶，不急不慢地说：“有什么不同？江姐对人一样的友好”
“一样？！”陆碧瑶气恼地挨着他坐下，“根本就是两样！你不觉得江姐的态度就像在迎接女主人回家吗？”
顾允承不理睬她，惹得她挥手夺过他送至唇边的茶喂自己喝下。
“你——”
“我上去看看！”
“宸君交代过，那间房只许水慕卿一人进入！”
陆碧瑶不服气地扭头，瞳子里狡黠光芒一亮，“你不说，我不说，江姐在做饭不知道必然不会说。如果尚老大还是知道了，那就说明某人人品——”她阴险地冷哼两声，噔噔噔跑上楼。
欢乐地打过招呼后，陆碧瑶如入自家房间，径自参观，赞叹不歇，偶然瞥见尚未整理好的衣柜，不由得停下了感叹，凝神皱起眉来，这些衣服怎么觉得眼熟得很？
“允承也在啊，慕卿接回来了？她在房间吗？”
“嗯。在收拾，碧瑶也在。”
尚母参演回来了，本想一解心中好奇的陆碧瑶专心地倾听楼下动静。
“那好，我上去瞧瞧。江姐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水慕卿亦听闻到那番对话，即刻停下了手中活计，颜笑嫣然向门口迎去。
似久违的好友，再见时再多言语均觉空白无力，对视时眼神交换已传递千丝万缕重重情感，不知不觉，尚母泪已满面。
水慕卿微微笑着走到尚母对面，抬手为她拭去眼泪，“婶婶真是越活越年轻，动不动就哭，跟小孩子似的。”
“就你最爱哄我！”执起她的手，尚母带着她往楼下走，“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先去吃饭吧。”话音刚落，她转脸看向身后陆碧瑶，微笑和蔼，“碧瑶也来吃饭吧，麻烦你们一早了。”
“不麻烦不麻烦。”
陆碧瑶默默地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们之间的亲昵虽不从言语中表露，但每一个眼神都能传达出深厚醇挚的感情，叫人看了不得不深觉动容。
周末惯常早起，随着秋意加深，气温又更冷一层。
早餐过后，尚母怀着对话剧的热爱离开了家。水慕卿照常出门去画坊看望岑若初，却在离开家门不远处遇到了一辆宝石红。
车窗降下，一张久违却时刻出现四周的绝美脸庞浮现眼前。水慕卿微怔，随即露出浅然一抹笑容。
尚宅。
江姐端上茶水又去忙功夫。
单淳其取下帽子放至身侧，微笑着端起茶水深深嗅闻，“江姐最细心了，总能记得哪个人爱喝哪种茶。”
许是太久没有这样坐下来面对面或肩并肩聊天，如此暖意融融却微妙的氛围让水慕卿一时难以适应，仅淡淡微笑以作回应。
放下茶杯，单淳其的语气仍是欢快轻松，“过了这么久，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对于宸君来说，心里的负担也终于可以放一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