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归，面对
“因为球队，还是你们队长？”
“都有！”另一人激动插话，“她是唯一一个跟球队走得最近的女生，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站在宸君身边，跟他毫无顾忌说话的人！”
那男友接过话柔声继续道：“当时女生之间有两句话特别准确地表达了她们的心声——”
剩下的队友齐齐乐道：“最令女生羡慕的是贾岚清，最让女生嫉妒的是水慕卿！”
聊得正热火朝天，水慕卿已端着两碟热腾腾的小炒走了出来，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放在一张空桌上。
喧闹因此顿冷，众人面面相觑，女友群很识时务地起身去帮忙端菜。
副队长忍不住感叹，“好久不见她这样了。我觉得还好，以前她也这样，心情不好立马就摆晚娘脸给队长看！”
众人齐笑。
陆碧瑶总算忍不住问：“单淳其不也是你们学妹吗？你们怎么都喜欢水慕卿，不喜欢单淳其？”
于群枫和副队长均笑而不语。
钱后卫无奈地摊手，“我们初三时单淳其刚进初中部。当时全校男生都为她倾倒，可她眼里心里就只有宸君，男生追得久了，没有希望，当然就放弃了！”
“原来如此！”陆碧瑶大悟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所以说，你们是因为追不到单淳其才转而去追水慕卿的？”
“倒也不是。”另一男子解释，“慕卿是高一上学期快期中考才转来的，那会儿我们都高三了，一颗退出了浮躁尘世的心再次怦然！我还记得她转来第一天掀起的浩荡声势——”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不由得“哇”声感叹，“那声势——从老师办公楼传到最近的高中部，再到初中部；从底楼一楼一楼往上传，最后就连饭堂打饭的叔叔都知道来了个转校生！”
端菜的一人一碟先后说说笑笑出来，副队长女友振臂一呼，聊天的人全都奔向美味。连最嗤之以鼻的陆碧瑶都摆出一脸不情愿凑热闹。
尚宸君和顾允承赶来时，菜色已没了一半。
顾允承哼了一声，“太不够义气了！”
“你们以后还可以常来，到时候再让慕卿做不就得了！”有人满不在乎地说。
水慕卿卸了围裙袖套，这才从屋里走出，甫抬眼便撞进那双幽深明黑的眸子，心气未消，她侧脸避开。
喝酒时何物最易醉人？大约非开怀、悲愁莫属。不醉不归是久违相聚的最好结果。
把酒言欢之时，顾允承有意要劝尚宸君少喝，反被于群枫拦住。
“让他喝。”
“这样下去会醉，明天可要……”
“让他醉。”于群枫笑得别有用心。有时，醉的不是酒，不是人，而是心。
直到party结束，各人离开归家时，顾允承的担忧仍系在喉间。
陆碧瑶更是有不肯离去的念头，一反雷厉风行的常态磨磨蹭蹭走在最后，不无担忧地感叹，“尚老大怎么醉成这样？这可怎么办呢？”
醉得东倒西歪的副队长挣扎着要推开女友的搀扶，“放心！有慕卿呢！她会照顾好队长的！”
陆碧瑶小声嘀咕，“就是因为有她照顾，我才不放心呢。”这天底下，巴不得借机给尚宸君投怀送抱的女人数不胜数，公司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就够让她心烦了，如今后院还杀出个水慕卿，简直雪上加霜！
挣开了搀扶的副队长步履踉跄地靠近，“我跟你说，有慕卿照顾，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当年队长骨折的时候，就连学校午餐，嘿嘿，都是慕卿照顾着吃的！”
如此一来，陆碧瑶更是提心吊胆。幸好此时顾允承拿出男朋友的架势，死拉硬拽才把她弄走。
屋里终于落了清静，后花园月光残凉，欢聚过后只剩一片狼藉。
收拾了一半，目光稍微偏移便落在了躺在沙发上陷入沉睡的某人。水慕卿叹息，清洗了手抱来薄被为他盖上。当她掖被角时，睡着的人缓慢地睁开了惺忪睡眼。
水慕卿顿了顿，正欲松开被角，他深弯唇角，似心满意足地再度合上眼。
“醉了真好，醉了就可以看到你随时随地都在我的身边。”
停滞片刻的动作继续完成，水慕卿垂下长睫，退到另一方沙发坐下。
深秋的月光薄洁孱凉，映着渐稠的雾气，像极了傍晚笼罩海面的雾气。
随时随地？她不无苦涩地弯了弯唇角。当年，可是他要与她同归于尽，怒吼此生不再见的……
……
车子向高大牌直直驶去！
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过后，猛烈的疼痛从额头开始蔓延，驱赶了一切纷扰杂音。水慕卿仿佛看见那一年他躲在大树后，得意地笑着等蒙着眼睛的她去找他；她仿佛听见那一年他指尖下弹奏出的行云流水；她仿佛感受到那一年他给予的响亮耳光；她仿佛回到那一年永不超生的坠崖……
耳边响起连续的击打声，水慕卿木讷地侧脸，只见紧随而至的岑若初他们趴在玻璃窗上一个劲地敲打车窗。
隐忍着怒火的尚宸君似一根紧绷的弦，无法预知下一秒他会有何反应。他突然打开车门下车，发疯似地冲向前方的大坝。
副驾驶座这边的车门被外面焦急的人一拉开，岑若初无措的哭声即刻闯入车内。
“慕卿姐，慕卿姐……”
“慕卿……”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仲善翔轻轻抚摸着她额头的瘀伤，满眼疼惜，“除了额头，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受伤？”
水慕卿没有丝毫反应，好似灵魂已死剩下的不过是一具驱壳而已。
从大坝那飞来尚宸君痛彻心扉的喊叫。
水慕卿闭上了眼，渐渐皱紧的眉头微微地颤抖。
仲善翔咬牙看向大坝处尚宸君的身影，怒火骤升，他用力推开身后的岑若初和尹宛若，大步跑到尚宸君身旁抓住他的胳膊，抬手就是狠狠一拳砸在他的嘴角。
“那不是她的错！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这一拳在唇角留下一片淤青，还在往外渗出的丝丝鲜血如彻骨的痛，密密麻麻布满尚宸君的眼，他稳住趔趄的脚步，甫一直起腰便朝着仲善翔挥拳过去！
没有意料到尚宸君会反击，这一拳实实在在落在了仲善翔的颧骨之上，如遭石击的痛楚顿时传来。此时的尚宸君痛不欲生，与人打架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宣泄，趁着仲善翔未清醒过来，他顺势上前抓起他的胳膊，高举拳头欲再次落下！
幸好被人及时拦住！
尹宛若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勇气，双手紧抓着被悲痛缴去理智的尚宸君的手腕，眼神淡定语气平静地对他说：“宸君学长，这样无济于事。”
怒火攻心的尚宸君在长时间的停顿后一点点松开了仲善翔的手臂，同时他被尹宛若紧抓的手亦得到了解放。但少年侠气有时孤胆盲壮，仲善翔竟不肯罢休地扬起了拳头——
“不要打他！”
忽然跑来水慕卿扑在尚宸君面前推着他向后退，仲善翔没能及时收住，拳头直直地落在了她的后背。
大坝上，风吹过海面夹带着刺骨的凉迎面扑来，萧索冬日没有飞鸟的盘旋与鸣叫，凄清荒凉。
“慕卿，你……”仲善翔难以置信地开口，颧骨上已浮现的伤痕蔓延到他如月光柔和般的眸眼，染上了细碎的痛。他颤抖着收回了拳头，再不知该说什么。
缓缓抬起睫毛，水慕卿低声对站在跟前的尚宸君说：“对不起……”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本已渐渐消退的怒火又因她这句道歉莫名复燃，尚宸君倾身大吼。
紧随着水慕卿跑来的岑若初咧着嘴低声哭泣，踉踉跄跄地走到尚宸君跟前，抽噎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对不起！如果我没要慕卿姐姐跟我去玩，叔叔就不会……”
“是！是你不好！你没事偏要缠着她做什么！”
“宸君学长！”尹宛若走上前，“她还是一个小孩，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这么凶她。”
“小孩？”他冷笑，悲伤的眼底蓄满晶莹的泪水，“当我有她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现在竟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看看现在……因为她，我连照顾爸爸的机会都没有了！”
往事摧毁了还未复原的理智，他迈步上前，一把抓起水慕卿的手腕，拽着她就往海里走。
“宸君哥哥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宸君哥哥要怪就怪我，是我错了！你不要怪慕卿姐！是我的错……”
岑若初哭得像一个破裂的布娃娃，紧紧地抱着水慕卿的另一只手，竭尽浑身力气还是拦不住尚宸君拽动的步伐。
“若初快放手，放手回去好吗？若初听话，放手。”被拖拽着的水慕卿连连转头，泪水在眼里不停地打转。
因尚宸君一句“我连照顾他的机会都没有了”而燃起了尹宛若对离异爸爸的思念，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流泪。
紧紧跟随的仲善翔用力地掰着尚宸君紧扣水慕卿手腕的手指，却徒劳无功。当仲善翔下定决心要再次抡起拳头时，尚宸君骤然驻足，他的手亦缓缓地松开。
水慕卿立刻转身紧紧抱着泪流满面的岑若初。
面朝着大海，背对着大家，没有人看到此时此刻他是怎样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极轻极轻，仿佛被风吹乱了般。
“走，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