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归，面对
他顺着大坝边沿一步一步往前走，从背面看去，像融进了大海成为海洋的一部分，而他的出现不过是海面上的一场蜃楼，美好得如同虚设。
……
当初是他说的永远不见，为什么现在又总说这些截然相反的话来扰乱心智？
沉寂中，门锁拧开，排练晚归的尚妈妈一进门便有一股浓重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再看屋里一半整洁一半凌乱，沙发上儿子躺着，她立刻明了，摆手示意水慕卿不需解释，指了指尚宸君再指了指楼上房间，她放下包，和水慕卿一起扶醉酒的某人回房。
“真是越大越会折磨人！”尚妈妈整理着衣服往楼下走，“他那些队友吵着让你下厨了？”
水慕卿点头，“材料全都准备好了，不下厨不行。”
嘿嘿笑两声，尚妈妈和她共同收拾屋子，“话剧组的巡演明天就开始了，这段时间家里就交给你和江姐打理。要是你也不回家吃饭，可以让江姐不用天天过来。”
“婶婶也要跟着表演吗？”
“表演什么呀！”她笑着摇了摇头，“巡演的都是有名人物。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也就只有在小剧场混混，重在开心嘛！”
楼上窗口立着一道人影，无尽的黑暗衬得他眸内如星光闪熠。
翌日清晨起来，屋里只剩尚宸君一人悠然自得用早餐。
桌上早已准备了她的份。
“婶婶走了吗？”不习惯在家用早餐，水慕卿取来一个纸袋盛装能打包带走的蛋糕类。
尚宸君寒凉星眸暗沉无比，打量一眼她的动作冷声道：“我妈昨晚回来了？”
无意解释什么，她点头，折好纸袋。
“我还以为……”暗冷声线轻牵出一丝薄嗤，他自嘲摇头，“这么说来，是我妈送我回房休息的？”
她不动声色点头，欲抬步离去，忽尔记起什么深觉他应该知道，“婶婶说，这几天她跟话剧组去巡演。如果你不回来吃饭，可以让江姐不用来。”
合上晨报，他抬眼望向窗外沧湛天空，瞳仁内高深疏远，“你呢？”
“什么？”
“你要回来吃饭吗？”
她垂下睫毛，没有回应他的话。
“怎么不说话？连回不回来吃饭都无法确定吗？”他浅然讥讽地弯了弯唇角。
以前独自在外，她肯定回家吃饭。然而现在，她搬了回来，仲善翔又留学归来，有些事情不是她心意如何就能确定的。
“江姐要不要来，你决定就好。我先去上班了。”
她匆匆躲开，清冷声音不依不饶地跟来，“你最好明白一点，给你选择权的时候，你就要把握住，因为我一旦决定了，任何东西都妄想改变分毫。”
她仍是那句话，“你决定就好。”
“江姐没有给你车钥匙吗？”
“我习惯地铁……”她缓口气，不再多说便夺门而出。
直到关门声响起，尚宸君才缓缓起身，冷淡眸子层层烟雾燃起，似深潭水汽般似有似无，放进裤兜的手无意识紧握。
午饭前，尹宛若发来短信，告知水慕卿自行午餐，她去总部，无需等待。
晨暮大厦。
下班前夕，顾允承破天荒来找尚宸君。
“碧瑶说和Van Cleef Arpels的合作可能要告吹了，真的假的？”
埋首处理文件的尚宸君不答反问，“第一次会在下班前到我办公室来，就为这事？”
顾允承别有用意嘿嘿笑道，“碧瑶说你今天一定会在办公室多留，不急着回有某小妹妹在的家，我特意来查看查看。”
尚宸君冷瞥他一眼，“黥兰的案子好像太容易了，你全权负责怎么样？”
“哇！反应这么大，难道你和她之间真的有点什么？那单淳其怎么办？”
尚宸君毫不遮掩地笑了，“不就打算正如你所说，来一个金屋藏娇，不可以？”
顾允承张圆了嘴，双目一眨不眨，尚老大——他居然没有否认“有点什么”！连单淳其都接受了？！以前一提单淳其，他不否定也会摆出不悦脸色。
“你来真的？你和那个慕卿妹妹，你对她真的有点什么？”
尚宸君莞尔，“这次碧瑶又赢了？”
“没有。”顾允承气馁万分地垮下脸，“是和群枫打赌。他说，真正和你有点什么的人是慕卿妹妹，我不信！”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得意地嘿嘿笑起来，“反正输得又不止我一人，下面的经理全赔了！”
尚宸君怜悯地啧啧感叹，“你们有多少本，和于群枫赌？！简直是自寻死路。”
“好哥们儿，”顾允承别有居心地靠近，在圆桌对面的转椅坐下，“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和慕卿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让我知道的多一点才好翻本！”
尚宸君斜他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嘿嘿，不就是——你究竟是喜欢美女大明星单淳其呢，还是，飘逸仙子慕卿妹妹？”
尚宸君貌似认真思考，“我也不清楚，你觉得呢？”
顾允承再次大跌眼镜，尚某人居然有闲心跟他开“喜欢谁”的玩笑？！他狐疑地往玻璃墙外望去，确认今天太阳不是打东边落下后，自顾自分析起来。
“按照常理推断，你应该是喜欢单淳其的。那么一个美女不离不弃守着你，任一颗铁打的心也该捂热了，不过——”他微微蹙眉，明亮眸目闪过一丝迟疑。
尚宸君见他分析得倒也有木有用，不自觉放下了还需处理的文件，背靠皮椅怡然自得聆听。
“从帮慕卿妹妹搬家到昨晚，我觉得你似乎对慕卿妹妹更有点意思！但是——”他再次拿不定注意，“如果你对单淳其没意思，那年她为你奋不顾身，你也不会那么着急。所以——好兄弟，告诉我吧，你到底是喜欢单淳其呢，还是慕卿妹妹啊？”
尚宸君重拾中断的工作，“这边的合作就要险些失掉，黥兰的案子千万不能有闪失。”
转移话题！顾允承咬牙切齿，起身欲走，终是疑惑不解心不爽，又眼巴巴地折回来，“宸君，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喜欢谁？你让我有机会翻本啊！”
尚宸君不抬眼，只当无奈至极不得不出策指点，“你不如叫上碧瑶一起，你赌水慕卿，她赌单淳其，这样不管谁赢谁输，本总不会丢。”
左思右想掐指一算，此话在理。顾允承心满意足地大步离去。
下班时，甫步出楼，突来一身影推着水慕卿就往泊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转身才看清来人是谁，水慕卿无奈地叹息，“你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帽子墨镜齐齐佩戴的某人神秘兮兮地嘘声，“我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给你带来麻烦。”说着把她推进了车里。
待到他上车后，水慕卿才没好气道：“得了吧！你这打扮不想让人注意都难！”
这么容易就惹到，仲善翔撇撇嘴，眸内浮现一贯的绝世柔光，轻轻揽了揽她的肩，“好啦！带你去个地方，别生气了哦！”
水慕卿瞅他一眼，又别开脸。
仲善翔暗自叫苦，只得速速发动引擎转移阵地。
后方不远处银灰色跑车里的尚宸君眉头紧蹙，唇角紧抿，眼底涌起一层又一层波澜，最终落定成风平浪静。他紧握方向盘，用力一打，调头离去。
车子在明约繁华西区的一处高级公寓所停下。
水慕卿讶然看向仲善翔，“来这干什么？”
他神秘不减，“下车就知道了！”
电梯厢在三十六层打开，仲善翔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向右侧的房门走去，一直放在裤兜里的右手掏出一串晶亮钥匙开门。
看来又准备了什么惊喜。水慕卿暗暗叹息，以漫不经心的心情跟着他进到屋里。
当仲善翔满心欢喜地摆出华丽邀请之势，水慕卿仅是一记淡淡微笑，桌上早已备好的烛光晚餐并没有激起料想中的反应。
仲善翔不由得垮下一张俊颜，“亏我准备那么久，你就这种反应？”
闻言，水慕卿立刻配合出心花怒放的神态，迫不及待地跑到桌前，随意自在地倒进椅里，“这样可以了吧？”
完好心情瞬时灰飞烟灭，仲善翔亦泄气地坐进椅子，长吁短叹，叹得水慕卿心烦意乱。娟眉越皱越紧，她微启双唇，话未出口已然被他突然明亮的俊颜打断。
“这套房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今天就搬进来吧？”
她愕然瞪大双眼。
他已露出满意笑容，“这次的反应我很满意！”
“善翔……”
“哎，先听我说。”他竖起修长手指阻断，唇边那抹满意的笑蔓延至柔和如皎月的眼内，承载期许憧憬。“虽然林映真走了，但是我回来了。那个房子你把它退了，搬到这来。这里地理位置优越，不管什么都很方便，即使你一人住，我也心安。”
水慕卿以手指轻揉太阳穴，低垂着的睫毛始终未敢抬起，“善翔，我回去了。”
“不急，等吃过饭，我送你回去，顺便把行李搬过来。”
“我是说……”视线移至洁净地板，“我搬回去了。”
唇边的笑倏地僵硬，眸内柔光如遭霜淋片片淡凉。空气微醺拂过桌上烛光，轻摇轻曳。仲善翔僵硬地牵动唇角，如何都勉强不出不在意的弧度，他启唇欲言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或是还能说什么。
自知这劫无法躲避，水慕卿索性坐直身体，“其实这是迟早的事，我还有婶婶在那，就算我再怨他，我也不能不顾婶婶的感受。”
“如果只是因为你婶婶，只要你想去看她，这些年来，我都陪你去……”他抬手抹一把脸。有些话终究不愿说破，自我宽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至少还能保留一线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