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实在诡异,那只一直紧握着的手更像一道枷锁,让人透不过气来。
拾年很突兀的站了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栾誉的目光在他身上刮过,停了有一会儿才松开手。‘去吧。’
赦令一般。
拾年顾不得看其他人的目光,他现在特别想要出去透口气。在这里坐着,憋得厉害。
拾年前脚出去,莫飞白就站了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
栾誉的目光钉子一样放在他的身上。‘他是我的人。’
他在宣誓主权,莫飞白是瞎的吗。
莫飞白微微一笑。‘栾少,你想太多了,我真的只是出去打个电话。莫非在你面前我连打个电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栾誉无话可说,莫飞白转身出去,栾誉的目光却一直紧锁着门口。
欧源摘下眼镜,把玩着镜框。
段小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特别希望栾誉能站起来,也出去处理点事情。
不过,让他失望了,栾誉虽然一直黑着脸,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哪怕十分钟的时间拾年还是没回来。
栾誉也没有任何行动。
上厕所本来只是借口,但是,真的出来了,拾年还就真的感觉出那么点意思。索性就去了厕所。
没想到刚解开裤子,腰就被人搂住了。
莫飞白整个人半伏在他的后背上。两只手丈量着他的肋骨。
‘拾年,你瘦了,瘦的硌人。’
拾年本来就比较瘦弱,这些日子断断续续的头疼一直缠绕着他,吃什么都没胃口,当然胖不起来。
‘莫少,我......’
终究心里还是愧疚的,这个男人拼了性命救下他,他却不能有一点回报。
莫飞白的耳朵贴着少年的后胸上。感受着少年的心跳。
‘拾年,你说,当时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一场。’
哭,拾年已经忘记了上一次真正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还会哭吗。
‘莫少,我......’
还是这三个字,苍白无力的解释不出来。
身后的男人苦笑出声。‘拾年,原来我在你心里真的是一点地位也没有。’
‘不,不是的。’少年急着辩解。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您对我好,一直照顾我,还救了我,我的心里怎么会不感激呢。’只是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要拿什么来回报别人的恩情,拾年不知道。
‘我照顾你,我对你好,我不过是拿钱买来欢乐,至于救你,算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那时根本没来得及思考。’
紧紧搂住拾年的腰。莫飞白缓缓说道。
拾年咬着嘴唇,这样对他的人,连想都不想为他奋不顾身的人,他没遇到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之前每天熬汤送过去,想要表达一点自己的心意,现在想来,比起救命之恩,那汤,送得再多也是比不上的。
‘莫少---’他本来嘴上就不灵光,现在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呆呆的看着墙上印着两个人身影的白色瓷砖。
莫飞白的头不再伏在他的后背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瓷砖上两人的影子。
模糊不清,看不出表情来,莫飞白却能感觉到少年的窘迫和内疚。
至于其他的,总是要慢慢来。
‘拾年,我从来没有期望你能回报我什么,只要是你能好好的活着,过得快乐就行。’
这样简单的不加修饰的话语比什么山盟海誓都要让人动容。
拾年的睫毛湿润了,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莫少。’
莫飞白将少年的脸一点一点的扳过来,‘不要哭。’
嘴唇贴着少年的眼睛,将那泪水含进嘴里。
拾年回到包厢的时候,眼睛里能汪出水来,嘴唇也是润红润红的,经历了什么,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看不明白的是在装傻。
这才是真正的祸害,风骚不在表面,风流已经刻进骨子里,随随便便就能轻易地搅起事来,这才是能耐。
看栾誉那脸,黑的都能滴出墨水来,就知道了,和欧源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想的一样。
果然,不一会儿莫飞白也回来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轻松了,好像歇下了什么重担一样。
笑得贱贱的,像只发了春的猫一样,也不知收敛,居然还时不时的看看拾年。
段小骨把弄着酒杯,觉得这是真的是他妈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莫这是要干嘛。没看到栾誉的眼睛都要绿了。不过看着还是挺解气的,恨不得栾誉头顶上的帽子都绿了,他娘的,拿他当猴耍,他还以为那个病房里的人真的是他傍家儿,还给他支招,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活他妈该。
栾誉的手直接搭在拾年的肩膀上,将拾年后背的头发捡起来,好几根,一起捡起来,放在桌上,桌面一转,那几根头发正好转到莫飞白的面前。
‘莫少,你的东西,收好。’
段小骨以为莫飞白会说点什么,莫飞白却毫不避讳的捡起那几个头发。看着栾誉,还他妈的带出那么一丢丢的不好意思来。
‘对不起,大意了。’
栾誉摆摆手。‘没事,头发掉了,不算啥,我能还给你,这要是掉了别的东西,我就是想要还给你,恐怕也不行了。’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
段小骨想要打哈哈,莫飞白却说了话。‘新陈代谢,谁都有的,没事。’
‘可以吃饭了吗。’段小骨第二次想要说话被人打断了。
拾年的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菜,扔出一句话来,也不看别人,就看着那些菜。
看不出什么表情来,除了说话的时候还会有点脸红以外,真的看不到太多以前的影子。
段小骨不觉得拾年变了,只是再猜,拾年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要承认的,拾年这句话还挺好使,这两人终于不说那些没味儿的话了,饭桌上消停多了。
鸿门宴,还真是顿鸿门宴,吃的没滋没味的,拾年的饭量也很小,一共吃了能有半碗米饭,再就是吃了些凉菜,油腻的一口没动。
桌上的几个人内心头一回想到了一起去,怪不得越来越瘦了,吃的那点儿,都没猫吃的多,怎么可能胖的起来吗。
饭局散的很快,栾誉向来不喝酒,剩下的三只喝着也没什么意思,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灌醉了,在栾誉面前出丑。
‘栾少都不喝酒,你谈生意的时候怎么办。’欧源本来想缓解一下气氛,真的让莫飞白和他把关系弄僵,莫飞白讨不到什么好去。
可惜,他挑错对象了,栾誉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我不用喝酒。’
段小骨拍拍欧源的肩膀,以示对他的宽慰,栾誉那样的身份地位,比他高的是什么身份,来往也不会明面上来往,真的走一条路的,那里还有地位比他高的。
一顿饭,真是吃的没滋没味的,拾年那边一放下筷子,几个人立即站了起来,谁也不想在在这里呆着。
吃没吃好另说,这一片儿的空气,怎么呼吸都有缺氧的感觉。
一一道了别,那三只开着车离开,栾誉再一次将拾年戴上了他的车。
拾年选择拒绝。‘我要回家。’
少年在学习反抗,哪怕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能感觉到胆气不足,还是要学着反抗。
不知道栾誉是什么意思,但是,真的这样一直下去,拾年觉得不用死在手术台上,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自杀的。
少年面对人生的态度消极得很彻底。
栾誉皱皱眉头,看着脸色苍白,手握成拳的少年,‘我送你回去。’
拾年最终还是上了车。
栾誉履行诺言,将拾年送回去就离开了。
站在窗户前,拾年看着那一溜的车屁股,一脸的麻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些日子没住人了。屋子里多了许多灰尘,拾年忍受不了这样的脏乱。虽然很累,还是开始了打扫。
算得上是一场大扫除了,屋子里窗明几净的时候,拾年感觉腰都要断了。除了中间接了一个莫飞白的电话,就在也没歇过气。瘫坐在沙发上,干脆也不爱动弹了,洗了澡换了衣服,在小区门口的小吃部要了一碗拉面,刚将筷子掰开,就有电话进来了。
一个陌生的电话号,不知道是谁,接通了,少年的脸上却有了笑容。
跟那边说好了,在车站等着,就去接他。
那边拒绝了,让他直接说地址,他直接坐车过来。不想让他再跑一趟。
拾年不介意。连说几声没事儿,人已经放下筷子,放下钱,出了小吃部,叫了出租车,奔着火车站去了。
火车站太大,那人又是第一次来,拾年到了火车站找了半天才找到要接的人。
两人一见面就抱到了一起。差点没掉出眼泪来。
来的人和拾年差不多年纪,却比拾年要高出许多,浓眉大眼的,看着就憨厚敦实,欣喜的叫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拾年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有多久没亲耳听见这声哥哥了。
自从来了北京,就是孤独一人,现在,这么个人出现,才能感觉,自己原来还有个家。
叫一声瑞年,忍不住再一次将人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