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楼梯的级数，“一、二……”数着数着，她的眼前模糊了，脑海里全是妈妈抱着她教她数数的画面。
“珂玥，我们家门口有几阶楼梯？”妈妈温柔地拉着她在自家门口走着，她一看楼梯，再看看妈妈，茫然无措。
妈妈就笑眯眯地指着阶梯，“一、二、三。”就三个数，珂玥很快就记住了，上下楼梯都会数“一、二、三。”每次妈妈都会夸奖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后来，她就数家里的盘子、棋子，家门口的花，数完了，一回头，就能看到妈妈赞叹的眼神，跟着嘴上毫不掩饰的夸奖之词。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哭泣的冲动压抑住。眼看着就到了，加快了速度。
走完真不容易，她还是怀念以前住的平房，就三级台阶，还可以在家门口拿着板凳坐着等爸爸回家来。虽然十次只有一两次能等到，还是开心。
珂玥走到楼梯的最后一级，摸了把头上的汗水，喘了几口气，才走进门去。
房子不大，根据安元容的级别，分配了两室一厅，客厅连着厨房，隔开了一个小卫生间，差不多70个平米。
珂玥来了之后，安元容就把空置的屋子给她住。屋里装修简单，墙壁和地板都没有经过精装修，几乎就是毛坯房。客厅里只摆了张双人沙发，一张50公分高的玻璃茶几，以及一台23寸的电视机。
珂玥站在客厅里，提着手上的袋子，默不作声。只打量了一眼屋里的情况，她就没再东张西望。
她手里的咖啡色袋子里装着一张全家福，有个小玻璃瓶里装着的一点妈妈的骨灰，还有爸爸给她买的一只小兔子玩偶，这就是家人给她留下的东西了。
至于别的财物，她一概不知。谁会和一个8岁的孩子来交代这样那样的事，她妈妈又走得那么突然。
安元容不是多话的人，从见到珂玥开始，只说了三句话，“我是安元容，你爸爸的朋友，以后你跟我，叫我安姨。”第二句是“拿着你的东西跟我回家，这里以后不会来了。”第三句就是“以后我只负责给你吃饱穿暖，别的我不管了，自己照顾自己。”
她的话珂玥明白，她不敢奢求。如今对她来说，只要有个地方能让她安全地睡觉，能让她有饭吃，能让她有学上，能让她脱离那些怜悯的眼神就行了。其余的，她真的不敢再求了，也没资格再求。
安元容冷冰冰的眼神和漠不关心的态度，比起那些虚伪的或者是真诚的可怜，更让她舒服。
她扫了眼这个家的环境，一个字，乱，两个字，很乱。
很难像是这是个女人住的地方。她皱着眉头，不由得又想起了妈妈，她是个爱干净的人，不仅把自己打理地整洁优雅，还总是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可是这位安姨，喝空的酒瓶子散乱地横卧在地上，大部分的都是红星二锅头绿色的酒瓶，还有几个红酒瓶。
桌上也不整洁，放着吃完了没有扔掉的泡面碗，大把的花生壳，啃得只剩下骨头的鸡腿，屋子里弥漫着酒气，还有一股食物腐烂的臭气，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珂玥忍住了恶心的冲动，皱起眉头。她十分怀疑安元容是否得了鼻炎，在如此环境中，还能坦然处之，还能吃下东西，实在佩服。
兴许是珂玥的皱眉动作太明显，安元容走到窗口，把窗户打开，空气流通了，珂玥才感觉气味淡了，紧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安元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就把鞋踢掉了，一只在桌上，一只在门边。珂玥见此，无语到极点。
看着她站得笔直的身子，强压着拘束不安，硬是想表现出淡定的样子，安元容噗嗤一笑，到底还是孩子，指着书房的门，“那间是你的房间，自己去看。”
珂玥微涩，却不多耽搁，走到属于她的房间门口，一打开门，握紧了手里的袋子，屏住了呼吸。
她从来没有在家里闻到过灰尘的味道，但是在这里，她闻到了，比在马路上清洁工扫马路扬起的灰尘还严重，她不知道安元容有多久没有打扫过卫生，但肯定很久。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立刻调转了方向，远离这个影响身体健康的地方。
走回客厅，发现安元容手里又拿着一瓶二锅头大口喝着，她不赞同地紧锁眉头，可也没资格让她别喝了，踟蹰片刻，她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把行李袋放在沙发脚边，双手放在微曲的双腿上，低眉沉眼，呼吸平稳。
休息片刻，卷起了袖子把桌上的垃圾扔到垃圾桶里，明明边上就有垃圾桶，安元容就是把垃圾扔在桌上，扔在地上，弄得到处都脏兮兮的。
安元容看了眼正在主动整理的珂玥，满意点头，难得好心做一回好人好事，也是有回报的不是。至少多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她用手撑住下巴，微笑地开口，“以后家里的家务你做，饭也你做，我每月给你家政费，作为你的零用钱。”
珂玥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爸没有给我留生活费吗？”那个人走了，难得连一笔钱都没给她留下吗？她们家虽然并不十分富裕，但也不可能一点剩钱都没有吧。
安元容扑哧一笑，笑声也带出了一口酒，撒在地板上，她伸手摸了把嘴上的酒液，“别说笑了，他能有什么钱，一个傻子。”
一个心里只有*队的人，一个傻到为*队付出一切的人，能剩下什么，连爱人的命都失去了，他还能失去什么。
跟曾经的那个人一样傻，那个人傻得把自己的命都失去了，这俩人不愧是最好的朋友。安元容的眼神一暖，眼前的这个女孩还只有这么小，要是再跟着她爸爸，她这个傻爸爸，也许她就是下一个被失去的人。他走是应该的，不该再连累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