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的不是离别,而是离别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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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也是A级了。”
“……”
“不能小看你啊。”
“……”
病号服和白大褂都属于医院,宫本耀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一路“扶”着青木和风走到医院停车场,其间青木和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宫本耀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条“疯狗”,不管他现在的头衔是几级,都有A级的水准,青木和风不想伤及医院里的无辜,也不想给佐藤家添麻烦。
正是午饭时间,地下停车场里几乎看不到人,黑色“天籁公爵”停在面前,宫本耀拖拽着青木和风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手拎包。
“进去!”
手枪挥舞着,指着后备箱。后备箱空空如也,不会给青木和风任何可以用来反击的道具。
青木和风保持了短暂的静,精准判断挥舞的枪口移动的轨迹,然后是冷不防的动,A级对A级!
像是仓促而发,又像是酝酿已久,两个人心中紧绷的弦,发出清脆的断音。
谁也不敢低看谁,A级的残酷和艰难,他们都曾经历过。
“呃!”
“呃……”
青木和风右手如铁爪,一瞬间准确无误地握住宫本耀的手腕!喀拉一声短促脆响,握枪的手腕被折出一个诡异弧度,挣扎中射出三发子弹的手枪掉在地上,弹头偏离方向,只是擦过青木和风脸颊和手臂,在汽车铁皮上留下三个坑洞!
同一瞬间,左手被钳制的宫本耀,凌厉果断地挥出右拳,照着青木和风的上腹,凶狠一记勾拳,没有太多阻碍,青木和风的力气基本都给了右手,这一拳深深触及到皮肉下的内脏,几乎砸碎了青木和风的胃!
只是一瞬间,两人各退一步,没有输赢,两败俱伤。
青木和风身上有伤,即使没有伤,也不一定打得过宫本耀。宫本耀是左撇子,这让他不同于青龙堂里大部分人,左手的角度、弧度、反射区与右手完全不同,这带来先天优势,在对战的短暂时间里,会造成惯用右手人的判断失误。
同时,就如同青木和风比起枪,更喜欢短刀,宫本耀更喜欢拳击,近身搏击,青木和风失去了优势。
进攻、防御、反击、缓冲。
他们学过同样的知识,一气呵成的动作已经成了本能。
被折断的左手和被击伤的胃,在下一个瞬间,一人无所谓地放弃了左手,一人直吐出了血,也只是无所谓地擦了擦嘴角边!
第一通电话,是叫去了人质。
第二通电话,是有了人质,再来交换他。
宫本耀是青龙堂训练有素的保镖,而不是杀手,常年的灌输,已形成三观,而三观指导人类的行为。
池田律让宫本耀感觉到了危险,才会激起了反射攻击,假如那时去的当真是日暮夏天,或许谁也不会受伤或者……死亡。
没有假如,现实鲜血淋漓。
“你判断的不错,我本来没想杀你,想把你带到什么地方,好好折磨一下,顺便和你老爹谈些条件,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话音刚落,铁拳就呼啸着破风而来,喘息缓解的机会,不给太多。
青木和风把身子交给了本能,放空所有情感,是他用刀时训练出来的境界。眼睛里只有急速变幻着方向、角度的拳头,没有时间思考,身体每每在岌岌可危的地方,扭转、偏移、侧斜、躲避……
宫本耀慢慢投入到拳击的美妙世界里,享受着每一拳的歇斯底里和竭尽全力,虽然青木和风躲避的很漂亮,让他听不到血肉的悲鸣,但就像猫儿,不会介意老鼠死亡前的挣扎,一味躲避的青木和风毫无反手之力,这是事实。
拳路并不复杂,相反,极致的简单带来了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宫本耀相信,不用很久,眼前瘦削的少年,即使看得到拳头,也休想躲开。
这一点,毋庸置疑。
青木和风已经是强弩之末,高强度的躲避,消耗了太多体力,伤口撕裂,内脏出血,面对无止无尽的攻击,他已精疲力竭。
身高体形的劣势,伤痕累累的劣势,手无寸铁的劣势……
即便他足够冷静,足够隐忍,足够坚毅,仍旧必败无疑!
“哼!”
左侧身体最先出现了避不开的破绽,一拳、两拳、三拳……
……数不清了。
到了后来,身体成了沙包,拼了命的努力,也始终没能突破对手的防御。
这是实力差异,宫本耀当年A级测试的成绩是九十。
“呃……嗯……”
最后一拳,又是狠狠挥入上腹,受创的地方,再次遭受巨大撞击,青木和风狼狈地窝起身子,包裹着冷硬拳头,朝着地面呕出一大口血来!
胜利者得意极了,甩开拳头,任由少年跌在地上,不慌不忙地走到不远地方,拾起掉落的枪。
死亡的旋律奏响,黑洞洞的枪口,没有感情和犹豫。
“再见了,青木和风。”
[四肢受伤,主要是流血过多的问题,对身体的损伤最小……]
律……
[非要说上身的话,肩膀和下腹相对好点,不是说这两个地方可以胡来,只是说其他地方更糟糕,比如心肺、头颈……]
律,要是再胡来一次,你还管吗……
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是野兽才有的求生本能。
宫本耀没有看清青木和风是如何从地上猛然跃起的,至少他认为那种伤势,只能在地上打滚,而不是跃起!跃起的同时,青木和风用了左手,几乎是顺势的动作,左手一抬,瞄准心脏的枪口射出的子弹偏移打进了肩膀,来不及反应,宫本耀伸长的手臂末端那把枪,被青木和风直接拽进了自己身体里,陷入一片柔软,而后用弯腰的姿势加固,毫不停顿喘息,直直地横劈出了右手!
像是什么也阻止不了,即使宫本耀连续扣动扳机,也没能阻止青木和风的手刀,直切在喉管上!喉咙里发出了喀喀的怪响,有什么在巨大力道撞击后撕断,这样的逆转……谁会信!
不信,不行。
倒地的宫本耀喉咙里不断冒血,练短刀的人,自然不会少了“手刀”这种容易让人忽略的武器。
“呃……呵……呕……”
青木和风摇晃了几下,双膝跪在地方,左手捂着的下腹多了个血洞,紧贴着皮肉的射击,无疑真的是太胡来了。
六发子弹,第一发在律的身体里,三发在汽车坑洞里,一发穿过了肩膀,还剩下,一发。
一直没有放弃的判断力,透着惨烈和冷酷。
倒下来的时候,他已分不清身上哪里疼,冰冷的地面,让他抑制不住发抖。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二百五!]
耳边响起律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来只有这一个人,会在他受伤后,一边骂他,一边替他治疗。
假如,这个人,走了……
“咳咳……律……别开……玩笑了……”
重伤的人,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回想着白大褂左胸位置的刺眼颜色,吃力地呢喃。
鲜红在地面漾开,散开的黑发衬着惨白脸色,一双眼晦暗无光,眼眶承不住,落下了心底被撕碎的坚强……
八年前那一天,是母亲的忌日,他的生日。
照常的,哥哥要把他锁在废弃的仓库里,他挣扎得狠了,被教训得很惨,惨到不得不送去了朱雀堂,遇到了律。
[这个样子了,还要去哪里?]
肋骨断了几根,阻止不了他想参加祭奠的心,扶着墙,挪着身子,遇到了医生。
[你的事,我有些好奇,就打听了一下,不得不说,你哥真TMD没有医学常识!]
很有医学常识的律用简短的时间,和他说明了当时母亲的情况,不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问题,而是死两个,还是死一个的问题。
虽然哥哥的恨、父亲的怨并不在这个问题上,但那一刻的他,真的差点哭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替他说出心口压抑窒痛的委屈。
[真的想去?]
真的想去。
结果,真的去了。
律开着车,载着他,“大逆不道”地插手了青龙堂的事。到了海边,律扶着他,走入黑色西服的父亲和哥哥身边,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显得那么突兀,父亲皱了眉,哥哥直接挥了拳。
[不许打我的病人!]
[和彦!够了,既然来了……]
那一天,第一次有人看到他的脆弱,为他挺身而出。
那一天,第一次他接过父亲手中的白菊,撒向大海。
那一天,他十二岁。
之后的八年,他们各自忙碌,每次见面都是在手术台上,常日里没有联系,见了面却也并不需要寒暄。
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处事方法,不同的立场,不同的能力。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大小姐?]
[你喜欢泽川这件事,我也守口如瓶。]
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死穴,互相“威胁利用”。
律用“假正经”面对泽川美子,被他耻笑。
他用沉默散漫面对日暮夏天,被律鄙视。
太多来不及记起的温暖被疼痛淹没,眼前彻底黑了,宫本耀出乎意料的背叛,让形势变得更加严峻起来。
从A级到D级,固然让人不甘心,但A级的宫本耀不至于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这么快就背叛了青龙堂。
有人,在背后教唆。
安静的停车场,一个人隐藏在暗处,看了这场精彩的对决。
一双黑色皮鞋走到少年边上,蹲下,触碰着颈动脉微弱的跳突。
一辆银灰色本田从停车场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停车场的角落里,只剩下宫本耀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