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人一出生就站在通衢大道上，而有人不得不在狂风巨浪中抓紧索桥，一步也不敢错。生命的前十二年，你还勉强能走在大道上。
现在，你只有接连不断的深渊，有一点分心，就是粉身碎骨。你根本没有路，连独木桥也少得可怜！
手指在光滑的内壁上划过，这口大缸已经不能困住自己了，王霁痛哭出声。大哥，你不在了，小妹连个悔过的地方也没有了。现在，该由谁来教导我？
已经过去了半夜，甄福向蜷缩在水缸中的王霁伸出手：“小妹，回去吧。”自她告诉了王霁，她们如今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再也不能不考虑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王霁就躲进了这个小时候她被关过数不清次的水缸。
这水缸里比外边还冷，黑夜的寒气不断涌入，可是王霁在里边的样子却十分安然。王霁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脸上却渐渐露出笑容。
“大嫂，我喜欢呆在这里，在这里就好像大哥又回来教导我了一样。”王霁仰起头对甄福笑。
甄福顺势抓住她的手，王霁没有反抗，顺从地走出来。王霁任由甄福给她换衣擦洗，然后躺下安睡。
王霁的身子自小瘦弱，半夜的寒意毫不意外地让她陷入昏睡。大夫来过说风寒太重，得小心养着。
裴贡站在院中，听说王霁病了后他就一次次往这里跑，可是每一次都是甄福出来告诉他王霁还睡着要么是在擦洗，要么是刚睡下。
一口气睡了七天，王霁终于清醒过来。深秋的七天，树叶就完成了从发黄到落尽的过程。王霁精神好了很多，手脚却不听使唤。甄福这几天都没去胭脂铺子里，专心照料王霁。王霁一醒来就让她快去把铺子打理起来，全家的衣食都指着这一小间铺子呢。
王霁说这些话的时候，甄福小心翼翼地看她的神色，发现王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从前的笑脸，还是从前的语态。
甄福怎么想都不放心：“小妹，你要是心里不畅快……”
“甄大嫂！”一个略略抬高的男声响起，是裴贡。
甄福神色变了变，她刚才忘了关门。
裴贡已经走了进来，看见王霁在门口站着，立刻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上牙：“雨亭，你起来了。”
王霁轻笑着点点头。
甄福立刻改了主意，转身走向厨房，一边问王霁：“小妹，你想吃点什么？”
裴贡本来要说什么，听见甄福这话就停住，等着王霁回答。
王霁垂了垂眼帘，她知道甄福担心什么，可是面对裴大哥，她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王霁伸了个懒腰，娇憨道：“大嫂，我还没有胃口，就是胳膊腿发软。你快去铺子里，我和裴大哥说会话。”
王霁都这么说了，甄福只能说让她不要走动太久，累了就回房歇着——意思是不要和裴贡说太久，最好能一次把问题解决了。
送甄福出门后，王霁和裴贡重新回院里坐下。确切地说，裴贡坐着王霁站着。睡了七天，她真的是全身无力，需要走动走动。裴贡过来，主要是看看王霁身体怎么样了。
王霁说：“就是昏昏沉沉的，每天喝药嘴里都苦了。好在，今天不用吃药了！裴大哥，你怎么不去当差？”
当然是怕这几天王霁不去书院，耽误了事情她丢差事，裴贡就向上司告假，每天前半日在户部，后半天休沐。不过这些，他是不会告诉王霁的，他也嘱咐了书院的夫子，王霁没有问起就不要说。
想到这里，裴贡便一句话把话题岔开：“你错过了晏常的生辰宴，他让我来再请你一次，这次只有咱们三个赴宴，所以你务必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