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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俘获软娘子
丽丽娘
4345

那日,宁逸尘带苏阮去绸庄,替她置办了一身上好的衣装,阮娘惶恐连说不要,可宁逸尘却说自己是老主顾,她那衣服是买一送一赠的,阮娘心下琢磨白送的谁不要,便喜滋滋地收下了,回去时还向小桐嘚瑟地炫耀了一番,不可避免地遭到了一个碗大的白眼,外加一句“石狮子的脑袋七窍不通”。

这日,是钱府钱小姐大喜的日子,傍晚,宁逸尘来店里接苏阮一同去林府庆贺,刚进门,小桐便笑着迎上来:“阮娘正在梳妆呢,宁大人去后院等她吧。”

宁逸尘在院子里坐了没一会儿,就见阮娘走出屋子,一边走一边拿手抹着脸。

小娘子今日穿的是前日宁逸尘给她买的衣裙,上身是一件绣着淡粉芙蓉花的窄袖纱衣,着米黄色蚕丝素纹裙,外套一件对襟藕色长衫,明媚的颜色将她衬托得格外娇美可人,不过,俏脸上那两坨猴屁股般的颜色是怎么回事?

阮娘见宁逸尘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直到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两靥上时,顿时懊恼得跺了跺脚:“这胭脂果然抹多了,肯定难看死了。”说完去架子上取了块湿帕子,使出蛮力擦拭后凑拢来问宁逸尘:“好些了吗?”

宁逸尘怕她大力伤了小脸,赶紧夺过帕子轻柔地替她拭去脸上多余的胭脂,直到恢复淡淡的红晕,道了句:“好了。”

阮娘取出铜镜左右看了看,突地又凑过小脸去,小嘴儿:“嘴巴太红了,也帮我擦一擦。”

看着她嘟着嫣唇的模样,宁逸尘当下一愣,耳根子莫名地烧了起来,直到阮娘再三催促后,才艰难地提起手来,可那小嘴儿完全不如人愿,反而越擦越红,红的就像春日里盛放的芍药,上面还写了四个字“愿君采撷”。宁逸尘愈发觉得口干舌燥,浑身蒸汽熏腾,,身子不由自主地向软绵绵香喷喷的小娘子靠去,头也埋得越来越低。

“宁大人,好了吗?”

阮娘突然出声,惊得宁逸尘猛地却了一步,同时也将他从旖旎的梦幻中解救出来,不自然地抚了抚额头,为刚才的情不自禁而汗颜。

“宁大人,没事吧?你脸好红哦。”阮娘踮着脚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地自言自语,“好像也没发烧啊。”

额头上滑腻柔软的触感令宁逸尘一再回味,回过神来时发觉时候不早了,握拳轻咳了几声,掩饰刚刚的失态:“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

阮娘嗯了一声,怀着一肚子疑问,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从林府参加完喜宴出来已是月上中天,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大街上人烟寥寥,宁逸尘不急不慢地走着,不时地瞧一眼身边眼泛桃花的小娘子,好半晌一声艳羡的慨叹幽幽传来。

“芸娘今儿个可真美呀,长这么大,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嫁衣。”

宁逸尘顾自埋头抿唇不语,只听身边女子又道。

“我和芸娘从小相识,两家以前离得也近,经常一起玩耍,算来也有十多年的情谊了。芸娘看起来柔弱的,性格其实很要强,脑袋一根筋通到底,她过去中意那江家少爷,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据我所知约莫有四五年,奈何一个有情一个无意,原以为她是走不出来了,没想到还挺快的就喝上了她的喜酒,新郎官不比那江家少爷差,真为她高兴。”言罢,阮娘弯了弯嘴角,有欢欣也有落寞。

宁逸尘看在眼里,眸色沉浮不定,难得地有所思有所言:“想嫁人了?”

阮娘毫不羞涩,眨了眨眼,道:“想,也不想。”

宁逸尘瞧了瞧她,颇为平静地问:“何解?”

“姑娘家嫁人,哪能说嫁就嫁哦。”阮娘耸了耸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像我这样无亲无故的身世,哪里有好男儿看得上,即便看得上,我又不一定看得上人家,我可不愿像有些女子那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嫁就嫁了,至少得找个自个儿喜欢的,又你情我愿的吧。”

宁逸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阮娘叹了口气,又道:“即便你情我愿,一辈子那么长,以后的事儿谁能料得到,先不论世间男子多情,三妻四妾娶进门,新欢变旧爱,旧爱成了黄花菜,百八十年都想不起过去还有个你情我愿的人儿。兴许吧,还有那么些个痴情种,但论及传宗接代,这变数又起了。别的不说,单说我那故去的爹爹,听说当初爱我娘爱得死去活来,不就因为生了我这个独女后再无所出,碍于祖父压力不又娶了个二娘吗?哎,宁大人,你说要找个一心一意的人不是难于登天吗?本就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要是嫁了人,那人要是变了心,我又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到最后落得个扫地出门的下场,若是这样,我还不如不嫁呢,谁说女子的归宿就是男人,我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不是每个男子都是这般负心薄幸的。”宁逸尘答道,眉目间极其认真。

阮娘瞄了他一眼,不以为然:“话虽如此,又有几人能做到?像宁大人这样有才有貌的男子,世上女子莫不趋之若鹜,那么多美丽的女子围在身边,温/香/软/玉在怀,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阮娘常年混迹坊间,说话自然毫不顾忌,听得宁逸尘眉头一皱,张了张嘴还未言语,忽觉一只小爪拍在肩上,耳边传来某个不解风情的女子的哈哈笑声:“大人您也甭给咱小女子较真了,本来嘛,男人娶多少个老婆都挺正常,只是阮娘我心胸狭窄,今儿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就胡言乱语了,您多多见谅啊。”语罢抽回手去,却没料到在半空中被截了去。

阮娘瞪圆了眼,看了看两只紧握的手,又抬头瞧了瞧那张沉肃的俊脸,心中有一丝惊慌,面上却是嬉皮笑脸:“宁大人莫不是被我说急了,小女子给您赔不是还不成嘛。”说完挣了挣小手,可那人却无丝毫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阮娘不解地望向他,却见他神色无比庄重,朦胧月光下,他的眸色却愈发清亮,紧紧锁在她身上,而后缓缓开口:“我不会那样。”那音貌神情,像在承诺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阮娘觉得心中有一根弦,“嘣——”地一声断了,掌下感受到被覆盖的令人心安踏实的温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层红晕,在银色光辉映照下,显得格外令人心动。

千年铁树也开了花,小娘子的反应让某大人心满意足,缓缓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说:“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阮娘挠了挠不知痒在哪儿的小手,拍了拍仍在发烫的小脸,抚了抚心如擂鼓的胸口,心里道,这大人真是个妖孽,害人大秋天的春/心荡漾。

一夜北风紧,杭州城的冬天透着一股萧索之意。

这日午市结束后,府衙内的曾捕快正要出府办事,还未迈出大门,便警觉地发现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待识清为何人后,他笑着叫住来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阮娘,今日可是有冤来申?”

苏阮见是前街曾大娘在衙内任职的长子,便笑着立定身子,道:“宁大人清正廉明,各位官大哥公正无私,把咱杭州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我阮娘的小日子过得呱呱叫,哪里来什么冤情!”

曾捕头心里叹道,这小娘子还真会溜须拍马,随后敛笑又问:“那阮娘到府衙来是为何事?”

阮娘眨了眨眼,放低了声音:“宁大人在府上吗?我找大人有点私事。”

“哦——”曾捕头拖长语调,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原来是私事啊,请稍等片刻,待曾某为阮娘通报一声。”言罢,便大步朝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琢磨,宁大人对这小娘子的心意,虽未被明言道破,却是府衙上下人人皆晓的秘密,大伙儿有时也挺纳闷儿,这位大人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怎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就中意那个闻名全城的泼辣户呢?诚然,不是一般人,这眼光也就不一般呐。

不一会儿,门里便走出个老仆,领着阮娘去往宁逸尘的书房。

阮娘进了门,眼见宁逸尘从宽大的檀木书桌前起身,拘谨地道了个万福:“大人,午安。”

“外头冷吗?”瞧着娇靥上冻出来的两团嫣红,他不禁皱了皱眉。

“还好。”宽敞古朴的书房内只余阮娘和大人二人,虽然房门大大敞着,但一贯大大咧咧的小娘子居然难得地感觉不自在,扭扭捏捏地半天也没吭一声。

宁逸尘像没发觉她的异样,口气清冷地“雪上加霜”:“坐到这里来。”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雕花椅。

“还是不了,阮娘站着就好。”苏阮敛目垂首地回答,却半日没听到句儿回应,觑眼望过去,对上一道比那北风还冷得紧的眼神,心里一憷,挪着步子走了过去,刚坐下,一杯热茶便落在眼前,阮娘双手捧起茶杯啜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大人最近忙不忙啊?”

“还行。”

“身体可好?”

“不错。”

“家中父母如何?”

宁逸尘闻言,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激得小娘子一哆嗦,再不敢顾左右而言他,清咳了一声后,表明此番来意:“我这次找大人,是求大人帮个忙,替阮娘给我二娘写封信。”

“你二娘?”宁逸尘挑了挑眉,曾听她提起过自己的二娘,本以为对三妻四妾不喜的她,自然对这二娘没有好感,今儿却要鸿雁传书,岂不怪哉?

“嗯。”阮娘点头,“二娘以前待我挺好的,早些年改嫁到金陵,许久未见也有些想念。”

阮娘的二娘赵氏,乃一户商贾人家不受宠的庶女,因正妻诞下一女后五年无所出,为传宗接代苏老爷将她纳入府里,这赵氏长得眉清目秀性子温和柔顺,肚子也争气,不到两年就替苏家生了个儿子,奈何人轻福薄,没享受几年好日子,随着苏老爷病逝苏家败落,便只好带着儿子投靠金陵的娘家,谁知娘家人刻薄得很,不愿养个吃白饭的女儿,返家不到半年,赵氏便被迫嫁给了一个鳏夫做填房,听说日子过得并不好,那鳏夫嗜酒好赌,脾气十分暴躁,三不五时对赵氏非打即骂,这些事是阮娘从一个知情人那里打听来的,因这心情一连低落了好几天,回想起过去的日子,这赵氏待她虽不至于视如己出,但吃的穿的样样不落,生母去世后,更是呵护备至,爹爹走后,也曾询问过她是否愿意同她一道投奔娘家,这么一个良善的女子,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因胸中沟壑难平,阮娘实难有太多话语,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宁逸尘便写好书信,阮娘接过来一看,确实这字比自己的鬼画符好看多了,阮娘并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鄙女子,她娘亲本就是一个才德兼备的女子,只是自己从小便不爱读书识字,娘亲去世后没了督促,学业便落下了,现下要她写封信,怕是一张纸也装不下她的三个字,想来浪费纸张也浪费笔墨,找个先生代笔又嫌五个铜板太贵,在小桐的怂恿下便找上了宁大人。

“大人的字儿真好看,阮娘看着比那书画铺里挂着的名家之作还要好!”阮娘一面谄媚地夸道,一面从腰包里掏出只半旧的荷包,双手托着递给宁逸尘,“大人,我这儿还有三十两银子,大人认识人多,不知有没有相熟的人去金陵,可否连同这封信一起顺道送到我二娘手里。”

三十两!对阮娘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没准是她经营小馆子几年来的积蓄,宁逸尘心里有一丝微微的抽疼,面色也不郁起来,沉声问道:“你把这些钱银都给了你二娘,你那铺子怎么周转?”

“我还留了些,等挺过这个月就好了。”阮娘讪讪地答道。

“快过年了,你自己就不准备添置些东西?”宁逸尘见她如此轻描淡写,胸中有股火苗乱窜,哪里有女子如此苛待自己的。

“阮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需要额外的东西。”小娘子淡淡笑着,面上泛着一层朦胧的桃晕,像极了窗外那株含苞待放的冬梅。

宁逸尘真想将眼前这个惹人疼爱的女子拥入怀中,替她遮挡风霜雨雪,免她遭受冬寒夏暑之苦。活了二十多年,他见过各色女子,美艳无双的,才华横溢的,气质超群的,可没有一个女子能像阮娘这般活得恣意潇洒爱憎分明,能明媚地钻进他的眼,悄然地入驻他的心。

怔怔地看着那个朝他道谢后没入门后的芳姿,手里沉甸甸的钱袋提醒着他,他宁逸尘这辈子,也难逃她的掌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