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是第五次看我了。”念念目不斜视，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喝着她一向的口味。
对面的月乐轻轻一笑，再次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再笑了声，“你穿成这样，我真的是，难以接受。”
念念将咖啡放下：“不是穿给你接受的。”
ok~
月乐耸耸肩，看着对面女人的少妇头，素麻衣，佛珠，平底布鞋，直通丝绸裤，简直就像是刚从寺庙出来的虔诚素食者。
“你也真是细心，我看了资料都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月乐没想到，对付闻堂，她居然从死去的廖陈雪身上下手，这样的装扮，除了脸蛋，和照片中的廖陈雪，简直是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会从那位纪少那边下手呢。”
话音落，月乐见念念喝咖啡的手停了停，但只是一会儿，接着她说：“无论是效率，还是捷径，纪少那条路，都不可取。”
嗯哼~
月乐再次耸耸肩，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只是，“你最近和纪少走得有点近啊。”
月乐没有发现，自己靠近了她一点。
念念将咖啡放下，“你的目的在这？”
ok~
月乐再次被打败，“好吧，我只是想要八卦你而已。”
“恩。”她拿纸巾擦了擦嘴，没有什么表情，“有这份心，拿来好好做事。”她站起来，调了调耳朵上的微型麦克风，“他来了，plana实行。”
“是。”
“三楼，刚经过童装店。”
念念面无声色地接受耳麦里月乐的这句话，漫无精心的样子摸了摸手上成衣的布料，余光中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对着导购小姐温和一笑，“这件，我要了。”
速速地结完账，放慢步调，耳朵里又传来一阵响声“目标50米。”
她将衣袋挂在手臂上，大拇指并食指揉了揉手上佛珠的结。
“40米。”
她将衣袋重返到手上，摸了摸耳朵上的绿宝石耳坠，并取了样东西下来。
“30米。”
她改了一贯的步伐，开始先脚跟后脚尖地走路。
“20米。”
她将裤子上的环扣，悄悄地扣在了衣角上。
“10米。”
她看着不远处的人，收起了正笑的嘴角。
“8,7,6，...”
“2.”
她低头下去，并脚尖着地拐个弯，笨拙的样子将衣袋夹住，意料之中，失去重心，往右走了两步。
也是意料之中，她撞到了某个人。
“撕~”
“啪~”
“哒哒~”
现场同时响起了好几种声音。
“不好意思。”
“对不起。”
念念背对着来人，刚才衣服扣住的地方因为碰撞，撕了个小口，而地上洒落一地的，正式上一秒还戴在她手上的佛珠。
“陈，陈雪？”
闻登看着面前女人的背影，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那是多年前的记忆，突然在这时刻充斥着他的大脑。
今天是他纪家的家庭聚会，若是从前，陈雪是一定相伴左右的。
想着，手遍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面前人的手臂。
而这手臂，刚捡起了地上散落的珠子。
念念感受到手上的触觉，勾嘴一笑，但只是一会儿，又慢慢地回头，对上闻登惊讶的目光，道，：“先生？”
闻登被这声打断，手颤了颤，立刻松开，声音沉稳道：“真是对不起，我方才没注意碰到你。”不愧是商场多年的老手，已不见之前的慌忙，“这样吧，若是不嫌弃，你可以到三楼珠宝店随意挑一样手饰，算是我的赔礼，记在我账上……”
“谢谢，不用了，不值钱的东西。”念念笑着耸肩，有些俏皮地撇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刚才我也没注意。哎呀，我的衣服。” 她双手捂住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
耸肩，撇嘴，惊讶，念念可是拿着廖陈雪的照片练了很久。
果然，面前的闻登再次失神，她抓住时间，踩在这个点上，对他一笑，“我有事，先走了啊，这个衣服似乎有些难办呢。”她懊恼，转身，却又似乎想到什么，两步回头，对仍然看着她背影的闻登道，“对了，我好像也要道歉，嘿嘿，对不起啦。”
她对着他点点头，再次转身离开，而也是离开的那一瞬间，几乎是立刻地收敛了笑容，变成了以往凌厉的卜念念。
廖陈雪，死于24岁，于现在的念念也就大那么几岁，性格活泼，是廖家难得的活宝。和双胞胎妹妹廖陈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喜欢佛法，却古灵精怪，专注的时候沉静，灵活的时候几乎世界都是她的。
而闻登，是爱惨了她。
念念，如今也爱惨了她。
取下耳朵上的水晶圆球耳环，顺便地，将方才视如珍宝的佛珠一同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拍拍手，往大门口走去。
但是灵敏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余光里闪过，她后退几步，再后退几步。
不是不惊讶，在这种场合，这种地点，见到未衍。
他正坐在一楼咖啡厅你窗口旁，单手撑着头，看着杂志，没有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
念念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桌上是一杯浓黑咖啡，看起来并未动过，而他，拿着杂志还是方才的样子。
她记得他不爱喝这些东西，正想着，她看见他左手举起，将咖啡推至她面前。
不远处的服务员拿着菜单，停在了走过来的路上，犹豫了一会儿，又退了回去。
念念喝了一口，很苦。未衍翻了一页。
念念皱眉又喝了一口，未衍将杂志放下。
已经不是不能被打扰的时间，她难得的好奇心问他，“怎么在这？”
他看了她的头发一眼，从袋口掏出一枚戒指。
平凡的款式，却是她的定位器，她的尾戒。
没记错的话，它应该躺在她公寓的化妆桌上，怎么会？
“你送这个过来给我？”你过来，只是特意来送这个的？
未衍笑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越过她的脸，将她头上的簪子取下。
随之而下的，是念念的直长发。
他说：“从廖陈雪这边下手。”将簪子放于桌上，又问：“有想过其他方面吗？”
这个问题。
未衍第一次关心她任务的进展，从前，只需报告个失败或者成功，然后接受惩罚或奖励。
“你有好点子？”她只能这么理解。
但未衍却摇头，温柔得同寻常那般，道“我只是问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相伴走至大门口，这样的相处时间，其实并不多，像一般朋友，或是一般兄妹，或是一般情侣，又或许，是一般的夫妻那样，走走逛逛。
“衣服怎么了？”大楼门口，未衍大拇指并着食指捏住衣服的裂痕，问她。
念念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嗯了声，再示意她手中的袋子，“勾破的，这里面有衣…”话到这，她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窜进了她的视野，“这里面有衣服可以换。”
未衍并不多问，只道了声，“嗯。”便又继续走。
一进一出，擦肩而过。
闻纪奇只微微偏了头，又转了回去，而念念，完全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坐上未衍的车，突然听他手机响起。
“子婕。什么事。”
“在外面，吃饭。”
“念念。”
“嗯，再见。”
念念撑着头看着窗外，并不是偷听地听着，似乎心情有些变坏的趋势。
“我想吃韩国料理。”她回答了之前那个正在考虑的问题。
随着他的一声好，车子启动，她还是盯着窗外，并且，手不自主地把玩着小指上的尾戒。
“闻氏的纪少，你认识吗？”未衍的声音突然悠悠响起。
她玩戒指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答：“见过几面。”
“什么性格？”
这回她认真思考，想起之前和他的种种，他握着她的手说的深情话，他带着她旋转在舞台，他千里驱车因为一句道歉，那么，这种，性格，“随和。”
念念转头看他，马路上的背景在窗外倒退，棱角分明的侧面不知，在想，什么。
她猜测：“你的意思？”他对她的任务一向放心，这次过问，难道是，“建议我从闻纪奇这边下手？”
她想想似乎也可行，但这个想法，不知为何，从未在她脑中的方案中浮现，“但我现在已经…”
她的话被未衍打断，“别多想，我只是问问，从廖陈雪这边下手很合适。”
红灯停。
他转头，笑说，“城西有家韩国料理不错。”
难得未衍肯花时间陪她。
即使只是饭后的小散步，念念第一次觉得自己小区楼下的花园是这么美丽的地方，虫鸣鸟叫。
长椅正对着夕阳，她靠着未衍的肩膀，他单手搂着她，看着太阳渐渐消失，最后化为天边的彩霞，柔柔地飘在山头。
若是他不开口，她真的愿意就这么坐过去。
“大概是你7岁的时候，我在那边见到你。”
那边，念念知道是哪，那是她生活了七年的孤儿院。
他继续说，“当时你在做什么你记得吗？”
念念不知道他口中的是什么，她只记得那是个寒冷冬日，天还飘着雪，她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哎！”她转头便看见黑伞下一身黑衣的当时未衍，白茫茫的背影，让她眯眼看了好一会儿。
7岁是已经知美丑的年纪，对比孤儿院的伙伴，她觉得他很漂亮，仅此而已。
未衍继续说，“是个下雪天，你在看雪地里生长的一棵小草，我站在你身后半个小时，你浑然不知。”
念念补充，“你叫了我一声。”
“呵呵。”未衍笑，“对，我喊了你一声，你转头，看了我很久，然后说：‘你是来接我的吗？’”
你是来接我的吗？
念念笑了，她那时候，只觉得，他是陌生人，他肯来见她，肯与她说话，一定是像阿姨说的那样，那叫领养。
才7岁，“你那时候才7岁。”未衍感叹，就心思慎密，而他，是确实做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