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烟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面前一把雪亮锋利的小刀晃过，泛着诡异的昏黄光泽。
“要不是得将你弄成自己找死的假象，我早人轮你了。”
精致的眼线，轻佻的桃花眸，打过针的姿容，吸多了毒品导致的嘶哑嗓音……这是她最熟悉的人，同时也是最陌生的。
年轻女人一把抓住她脑后的长发，逼她与其对视，一边狠厉拉扯一边愤愤不平地辱骂：“谁教你长得比我好？谁教你留这么长头发的？谁教你恬不知耻地黏上来的？！啊？你说啊？谁教你的？！！！”
姜静烟的脑袋随着她的摆弄，前后左右猛摇，头皮被揪得太紧，额头变得青白，一条条蜿蜒扭曲的血管清晰可见，宛如狰狞的长虫可怖惊心。
年轻女人对她多有怨气，小刀在她脸上刮来划去，一道一道的血痕狰狞恐怖。
“呀！不行，不够对称，再来再来……”年轻女人瞳孔放大，疯笑得意。
一只手揽过年轻女人的腰，道：“别再给警察制造证据了。你不是恨她，讨厌她吗？咱们这就让她去死！等你爸的钱到账，我们就去澳洲，或者买一个小岛，再也不回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年轻女人娇软地咯咯笑了。
他们在姜静烟的胳膊上插入针管，全身虚软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未知的毒素一股又一股流入体内。
年轻女人不舍地道：“会不会太多了？浪费这么多好货，我们一会儿爽什么？”
男人拍了拍她的翘臀，不甚在意地答：“她一死，咱们想爽多少就爽多少，还怕没钱吗？现在不给她注射多些，怎么能让警察以为她是吸毒过量致死的呢？以后，我们就能天天过神仙的日子了！”
耳边是虚妄的叫嚣，姜静烟的眼皮愈发沉重。
她的坦然大于悲伤。
如此，她就能见到妈妈了。
等了她很久了吧。
那个温柔又懦弱的女人，一生凄凉又悲惨的女人再发现女儿上天堂陪伴她时，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她的头垂落胸前，男人遂将她塞进车内，拧了钥匙，开启发动。
在这荒无人烟的河畔一角，姜静烟的宾利载着她缓缓驶入河水中。
意外的，水花溅起的声音短促又细小，没有想象中噗通的巨响。
年轻女人和男人相视一笑，再一次收拾了现场，匆匆逃离。
……
卢桃李在法院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鼓足勇气抬腿。
他要是不能保持镇定，不能相信爸爸的清白，就再无人会站在爸爸这一方了。
即便他还是个十九岁的高中生，生活的重担使得他面容峻立，浑身散发着无忧无虑的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气息。
对于他的同学们而言，最痛苦的莫过考试成绩的下滑，所谓的天塌也无非是恋爱失利。
他们都不明白何为真正的天塌地陷。
一辆夺目招摇的宾利嗖地滑行而来，他敏捷地躲到一边，衣摆被阴风扬起。
宾利停在他面前，挡住了他走向法院的路。
车门打开，一双金光闪闪的高跟鞋落地，紧接着一个青丝过臀宛若绸缎的女人出现在视野里。
她放低墨镜，扭头认真地对卢桃李道：“很贵的。”
顺着她葱白玉削的手指，他见到自己仓促间按在宾利上的手。
“不好意思……”
转瞬，又是一辆飞驰而至的高档轿车一溜烟的工夫便近在眼前。
一位西装革履，额发输得油光锃亮的中年成功人士走下车来。
卢桃李的一颗心高高提起，这就是今天爸爸案件的检察官，也就是指认爸爸是罪犯的男人，更是他的敌人。
中年男子根本不注意到卢桃李的存在，径直来到高傲无比的女人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姜静烟大律师，怎么辩护杀人犯上瘾了，今天的案子也旁听？”
隔着大墨镜，姜静烟沉默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地抚掌应声：“啊，啊！是你啊，你是……哪位来着？”
“牛立新检察官。”中年男子嘴角抽搐，肯定姜静烟是故意的。他们上一次在法庭争锋相对，她漂亮地打了一场胜仗。这个仇，他早晚会报。
“对不起对不起，你长得太没有存在感了，我一下子没记起来。牛啊……”姜静烟笑着颔首：“也不怎么牛吗，不还是输给我，那叫一个一败涂地，落花流水，稀里哗啦啊……”
牛立新曾听年轻的检察官提过，姜静烟的嘴皮子很利索，或者可以说是很贱，千万别和她口头交锋，否则会后悔。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人骂她是骚气冲天了。
“我相信正义最后还是会胜利的。”牛立新平缓新神，继续道：“比不得姜大律师，为了钱甚至连灵魂都出卖。上次据说姜大律师赚了至少这个数？”他竖起一根手指，表示一千万。
姜静烟意味深长收了笑容：“再多一个零就对了。”她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大牛哥，我明白你一把年纪还奔波前线，讨口饭吃不容易。可也不能占着茅坑对不对？败绩连连，还不给后辈让地方，这就不对了。我呢，就很关心后辈了。一会儿的辩护律师就是我可爱的毛茸茸的后辈。一不小心就替大牛哥竖立了榜样，好羞赧。”
牛立新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
他强做镇定地挺拔身姿，话里有话地伸手：“很快姜大律师就能知道谁才是失败者。为你的那毛茸茸的后背祝福吧。”
姜静烟冷眼瞥了瞥他，抬起手正要交握的时候，绕了个圈落在了鬓角处轻抹。
她哼笑一声，迈开长腿边走边不回头地摆手道：“听说牛检察官上厕所没有洗手的习惯，我还是算了吧！”
牛检察官的小助理张望着姜静烟的背影，口吻崇拜地道：“她就是百战百胜，无战不胜的铁嘴律师姜静烟？比杂志上的还漂亮，嘿嘿嘿……”
小助理接触到牛检察官面无表情地一睃，立即噤声。牛检察官撇嘴将公务包往他怀里一塞，小助理盯着他的手犹豫了一息。
牛检察官没好气地呵斥：“我上厕所是洗手的！”
不远处的卢桃李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一幕，暗忖爸爸的律师是姜静烟的话，他现在会不会就不那么忐忑了？
别管律师的人品如何，关键是制胜！
可惜，他们家没钱，律师还是国家给分配的。
幸好他瞧着爸爸的律师年纪比较大，应该是有很多经验的吧。
进入法庭前，他看见角落里爸爸的律师在抱臂的姜静烟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不由得深深烙印在脑海。
好厉害的女人啊……
随着咚的锤音，辩护开始。
牛检察官不愧是身经百战，如果上一次不是遇到了姜静烟也不会增添一笔灰色调。
他上来就站在被告卢自成面前，肯定地道：“你的认罪书现在就在法官的手中。恶意报仇，强*奸*未遂，杀人泄愤，全是十分恶劣的罪行。你不仅抹灭了一个女大学生美好光明的未来，还是摧毁了一位含辛茹苦的单身父亲的全部的生活希望！”
牛检察官指着下首的死者父亲道：“你也是个父亲，有个上高中的孩子，对于罪孽打算如何偿还？”
卢桃李恨不得跳起大喊爸爸是无辜的，一脸哀戚。他身后坐着的姜静烟却是翻了个白眼道：“辩方律师，你在干什么？就让他继续声情并茂地朗诵课文？反对啊，快反对！检察官在挑拨群众的情绪。”
背对着他们的卢自成则是一脸茫然：”什么认罪书？我不认罪……“
牛检察官淡笑着将认罪书双手撑开，在旁听席前展示一番：“白纸黑字，你既然承认了，为何又否认？当法官大人是玩笑吗？”
铐着卢自成的手铐哗啦啦响：“我，我根本就不识几个字，这什么认罪书不是我写的！”
“诶，确实不是你写的。”牛检察官环顾四周，最后与上方的法官对视：“法官大人，我想再次解释一遍。卢自成小学文凭，就会写各人的名字。因此在警察局认罪时，是由他人执笔，他口述的。上面的本人签名以及红色的指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场下一片哗然，伴着牛检察官念认罪书的声音，卢自成的腿都软了。
紧接着是警察上台提供证词。这位在犯罪现场亲手抓住卢自成的男警察先是证实认罪书的可靠性，又按照牛检察官的意思道：“我们抵达现场的时候，卢自成就满手是血站在死者身旁。从死者的种种迹象和验尸报告表明，他是在实施强*奸之后，多次乱刺死者的尸体。“
“我们抓捕他时，还发现他浑身酒味很重。他肯定是酒醉施虐，因此对于死者抵抗，他发疯地用刀狂捅。死者咽气后也不停止。”
牛检察官长叹道：“好残忍。”
对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表演，姜静烟受不了地揉太阳穴：“全是他的臆测，臆测！证据呢？凶器呢？没找到全是胡说八道！辩方律师，你坐在那里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吉祥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