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欲把赵粉换蓝田
一切命数仿佛回到原点，就如现在。
当初被她退掉的亲事，如今又找上门来，已经双十年华的清浅不能再任性妄为了，即使心中早已隐藏着另一个人，她也别无选择。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懒得打扮？”林母一进来就看到明明有沉鱼落雁之貌的女儿却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妆容也没认真画上，头发也未梳成发髻。
“娘，您怎么来了？”平日礼佛，虔诚无疑的母亲竟会主动看她，清浅颇为意外。
“你应该听说上官将军府前几日来人的事，”林母款款的望着清浅，无奈道“你和昱儿的婚事本来是在你父亲生前就定好的，你也晓得因为一些事后来给退了。如今上官老将军不计前嫌，还让你和昱儿再续前缘，我若顺水推舟促成这门亲事，也算是替你父亲还了对上官将军的愧疚，只是不知你的想法是？”
清浅奉上宽慰的笑，“女儿就只有娘一个至亲，但凭娘的主意，没什么别的想法。”林母说的一切，清浅心知肚明。
林母挽叹当时清浅年少，不懂事, “当初你若没什么想法，何苦落成今天的地步。”
清浅挽着娘亲坐在桌前，向林母保证，“娘，女儿牢记当年的教训傻过一次，这次不会再傻了。”
林母伸手疼爱地抚过清浅额前的发丝，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慎重道：“那洛尊现在对你是什么意思？”
“娘？您乱想什么呢？”清浅立即打断母亲，不想母亲再对她有所怀疑。
林母也了解清浅与洛尊之间早已隔了一条鸿沟，洛尊与清浅早已是陌路，“罢了，缘起缘灭，个人修为。娘只希望这次你能把握住机会。都两年了，别再被迫呆在这相府里，无名无分的，白白被流言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清浅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期盼和欣慰，知道当年自己一意孤行伤害了许多人，但这次她真的不想再让母亲失望了。看着林母一身素服的衣着，雍容不在，眼角的细纹和额前的白丝惹得清浅里有些发堵，清浅随即紧紧握住母亲的双手。林母也感觉到了清浅的眼里的情愫，微笑着揽过清浅，让清浅依偎在了自己的怀中。
“清浅，你能有昱儿这样的归宿，也不枉我日日在佛前的祈祷啊。”
“娘，佛讲缘，姻缘亦讲缘，转来转去转回了还不是转回了原点，您就不用为女儿劳心费神了。”
林母不再多言，轻抚着清浅，面容充满笑意，喜悦而满足，仿佛怀中的清浅还是个小女孩，而她又回到了那个哄着小清浅的时候。清浅看着母亲满足而享受的样子，暗暗下了决心，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遍。
清浅送走母亲后，伏在屋内的软榻上看着窗外。静园是洛尊给她建的，和原来在林府的静园别无二致，庭前的垂柳也如以前一样苍郁，赵粉开得正艳，一簇三朵，簇簇如此。她喜爱静园内含蓄娇俏的赵粉，却更艳羡府外明媚风雅的蓝田玉。赵粉已经种在静园两年了，是不是该换种牡丹来欣赏？
“秀儿，赶明年将这满园的赵粉换了蓝田玉如何？。”斜倚在软榻上的清浅目不斜视的盯着窗外的花园。
“小姐怎么了？赵粉不是您最喜爱的吗？”在一做女红旁的秀儿停下手里的活儿，十分不解。
清浅收回了视线，起身关上了窗户，说：“没什么。”随后躺下合上双眼。
秀儿见清浅闭目养神，边说着边继续着手里的活。“换花卉这件事，估计得些时间，相爷去了馥郁别庄，三日都未曾归来。”
“三日未归？”怎么可能？清浅疑惑地睁开双眼。昨晚在静园的凉亭,洛尊还喝了她原本泡给自己的顾渚紫呢。
秀儿并不知道洛尊回来的事，只是肯定地说：“听洛管家说相爷是三天没回来了。”
初夏牡丹始绽，秀儿用巧手给清浅做了个繁复而美艳的蛇髻，再配一朵赵粉，到底是覆掩了她以往的懒散。
“晚饭尚还可口？”清浅一听这低沉而动听的声线，心还是控制不住莫名颤动，如当年初见他时一模一样。转身看见一身紫金朝服的洛尊慵懒的坐在了椅子上，清浅嫣然一笑，回答道：“恩，很美味。”在相府的两年他曾来过几次，每次都如这般来得突然，偶尔言语几句，询问她近况，和这次一样。
清浅上前给洛尊倒了杯茶，细声提说：“清浅想将院子里的赵粉换了，不知相爷可否同意？”
“换成什么？”洛尊，如鹰的眼眸扫过清浅，抿了一口茶。
清浅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只低着头回答说：“蓝田玉。”
“砰”，洛尊将茶杯置于桌上，清浅没料一向看起来懒散闲逸的他有如此反应，心里发悸。
过了良久，洛尊才缓缓开口：“府外的蓝田玉都想着往府内长，再有骨气还不是想寻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洛尊眉头微褶，目光如剑，面色不悦，说：“换花的事你最好再仔细想想。我还有事，先走了。”
清浅一直没敢抬头，直到送他离开走远才吩咐人撤了茶具。
他送了她一个与原来一模一样的静园，却不允许让她改动园里的一丝一毫。清浅捉摸不透他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但可以明白的是，这次她换花的想法激怒了一向雍容闲雅，自恃从容的洛尊。这也是她故意为之，果然试探之下，洛尊不喜欢她的反抗。
看着洛尊离去的背影，清浅有些恍惚，随口问道：“秀儿，你说他为何要将我们置于相府之中？”
“相爷乃是老爷的门生，当然是蒙着老爷的恩情，照顾小姐您呗。”
清浅只轻应一声，“嗯。”平常人看来似乎真如秀儿秀儿所说的那样，但是清浅却不觉得。她是落魄官员的女儿，树倒猢狲散，她早已沦为一介平民。她入相府，名不正，言不顺。她于他既非妹妹，亦非妾室，如今这样的身份真实尴尬不已。
没过多久，东边席卷而来的乌云携带着阵阵阴风，吹得窗户吱吱呀呀，清浅上前去关窗户，看见庭前的垂柳左右摆动，仿佛不堪忍受冷风的凌迟之痛，赵粉的花瓣也被虐的很是扭曲，看来要变天了，她的牡丹花不知会怎样呢，清浅无奈而不舍地将窗户关好。
翌日。
昨夜西风紧，园里的赵粉零落大半，清浅望着本应盎然绽开的花朵耷拉着花盘，数儿也少了大半，留下的也被摧残得只剩大小不定的半朵儿，心着实狠狠的疼了。她惜花如命，尤对这赵粉情有独钟，可是夏夜里莫名其妙的飓风，她也无能为力，任凭西风残了牡丹。天还未明，她便来了静园的前庭，连身后的秀儿都随不上她的脚步。
“小姐，别看了，我去吩咐人来清扫。”秀儿知她家小姐一直深爱牡丹，如今这般惨象，不知她家小姐受不受得住，于是赶忙出手想拦住清浅。
“别，我要亲自打扫，”清浅推开秀儿的阻拦，“秀儿你还记得尚德三年时的那场大雨吗？”
“就是小姐给牡丹花撑伞的那次？”秀儿回忆，转瞬之间突然记起，“就是那次小姐的手被冻伤了。”
“恩，当初那景象……和如今这般……”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的命就如同这园里的赵粉一般，根本禁不起风雨，清浅有些哽咽，“上次是亲自打扫，这次我也要亲手来。”
在相府里面的赵粉不是照样经受风吹雨打？比之外面的蓝田玉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洛尊予她的这片庭前牡丹将比之前只多不少，清浅从朦胧的早色一直忙到清晨。她将收集起的零落花瓣尽数埋在了牡丹园中，其余的枝叶交付了洛管家处理，顺便吩咐了他，将赵粉“被害”一事告知洛尊。
